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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日暮之下
    正是日暮时分,日光橙而暖,有些缱绻未尽。



    然而宁王府的正书房,是早早地亮起了灯。



    青萍、青茗、青衣,甚至连宁芳笙自己也在埋头找东西。地上散着雪花似的信函,就这么一封封翻阅过去。



    终于,就在宁芳笙两眼昏花的时候,听到了青萍一声惊呼。



    “主子,找到了!”



    宁芳笙眸子一亮,接过来草草翻阅。



    这是一个五品官今年初春给的帖子,说是请她做客。简言之,就是想借着宴把女儿往外送的,送了女儿好青云直上么。



    宁芳笙对此有印象,也是因为那女儿着实貌美,可惜她自己是个女子,若真是男子,带回来日日看着也十分养眼。



    “青衣,你去打听打听这家现在是什么意思,许给寿王做侧妃可愿意。”



    “是。”



    为了以防万一,宁芳笙又嘱咐青茗去打探,还有哪家官职不高,但女儿异常美貌的。



    了却了一桩心事,宁芳笙便盘算起别的。



    一一问过。



    王自忠还在忙着收拾儿子的烂摊子,府上倒是没有异动;倒是定国公府,那处的引子传来了消息。平时有哪些人能近萧鄂的书房,又附了这些人的外形特征和性格特点。



    那黑衣人身长八尺还绰绰有余,瞧着身形精瘦,武力不俗。



    宁芳笙一一看过,能对上有四五个,但最有可能的只有两个人——嫡长子萧瑾时,嫡次子萧旭。



    宁芳笙下意识就想把萧瑾时除去,只因他的性子实在跳脱,何况宁芳笙半点想不到他要用黑衣人身份的原因。



    但最终,眸子沉了又沉,不肯错过半点可能。



    正在宁芳笙惦记萧瑾时的档口,萧瑾时也惦记着她。



    芳篱院如今已经整好了,别处没什么大改变,只是靠着主屋的地方修了两圈篱笆,篱笆里种了两棵树。一是合欢,当年才去西北就种下的;一是梓树,宁芳篱小郡主逝世第二年种下的;都是特意从西北运来再移植上的。



    萧瑾时一身黑衣,正立在梓树下,闭着双眼,眉目



    舒展,沾染了天边的晚霞余晖,柔和不止。薄唇开合,喃喃自语:“你哥哥他应该很像你。说起来,他也不算聪明。我都知晓了他的身份,却不知他何时能猜到我。”



    他还想说宁芳笙如何如何,那张脸应景地就跳了出来。话当即在卡在喉头,“我倒似对他注意过了头,这可不好。”



    正巧,墨离进来了,还领了一个女子,



    女子蒙着面,眼睛水水的,流转之间魅光四溢,好奇地打量着富贵雍容的庭院。



    “主子,下面又寻了一个女子带过来了。”



    正被宁芳笙搅得心烦,听见这个,倒提起了兴致。



    浓眉轻挑,抽了腰间的折扇转身过来。



    那女子一惊,羞怯地低下头。



    这分羞态,叫萧瑾时微抿了唇,心中意思淡了下去。芳篱不会是羞羞怯怯的小女子。



    “抬起头,叫本世子好好看看。”



    说着,自走近了些。



    女子来时已经听墨离讲过面见贵人的规矩,闭着眼硬抬起了头。



    “眼睛睁开。”



    话中的冷淡叫她心里一慌。



    那仓皇睁开的眸子落进了萧瑾时的眼底。



    偏细长的、眼尾内勾的杏眼,弯弯的柳叶细眉,形上像足了七八分。



    偏偏眸子太怯,显得呆了。



    忍着不耐,萧瑾时用折扇扯去了女子的蒙面纱巾,看了片刻,毫不留恋地瞥过眼。冷看着墨离,“不像。”



    墨离垂下头,也不辩解。



    女子不明白这“不像”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被领了下去。



    萧瑾时背对着梓树,叹了一声,“唉。”



    说来说去,谁能像宁芳篱?这些年陆陆续续找了百十多个女子,最多就是形上有七分小时的样子。如今见了宁芳笙,更是觉得七分相似都入不得眼。



    宁芳笙——



    黝黑的眸子忽地闪过几丝异光。



    国公府的管家见墨离又领了女子出去,叹了口气。



    果真是贪色如旧。



    那女气的院名,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过了芳篱院,便是二少爷萧旭的院子,面色倒是正了许多,寻了萧旭道:“二少爷,公爷叫您去书房呢。”



    萧旭顿了顿,放下书,抬起头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未曾。”



    “那我现在过去吧。”



    萧旭换了常服,眸子垂着,心中总是坠坠的。



    到了书房,萧鄂负手立在墙边,见他进来,率先是打量了一遍。目光如炬,看得萧旭忍不住低下了头。



    “父亲。”



    “跪下!”



    诧异地抬起头,萧旭不明白,“父亲,这是?”



    “我叫你跪下!”



    绷着下颌,萧旭到底是听话地跪在他面前。



    萧鄂深吸了口气,望着萧旭,“你自己做错了什么?”



    萧旭脸一冷,“儿子不知,也没有做错什么。”



    “你、你可知——”



    萧鄂看他的倔强模样,一口气差点憋不住兜出实话来。



    “你为何要推你大哥下水?你明明知道他水性不好,若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若是真的出了事…后果萧鄂想都不敢想。



    萧旭心一沉,果真是知道了。他嘴硬,不愿意承认



    ,梗着脖子,“父亲说错了,不是我做的。”



    “你还不承认?”



    萧鄂瞪起了眼,“果真是我把你宠坏了!做出这样的事情却是连承认的胆气都没有!”



    萧旭抬起头,烛光照映着他的脸,晦暗不明。他嗤笑了一声,“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不成生得晚些,就是最大的错处吗?”



    他从记事起就是愤愤不平的,不论他如何出色,世子之位都稳当当得落在那一个纨绔身上,凭什么?



    萧鄂愣住,扑面而来的不甘和固执让他说不出话。



    小儿子有错吗?没错,那错的又是谁?



    烦闷突地涌让心头,萧鄂乏得很。揉着蠢蠢作痛的额角,“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玩这些把戏。你自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不到认错,不许出来。”



    “萧山,把人带下去!不许送饭!”



    “是。”



    这一阵动静,很快就传进了萧瑾时的耳朵里。



    他早知道是萧旭做的好事,现在萧鄂的做法让他嗤之以鼻。



    说到底,还不是舍不得罚宝贝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