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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夜难眠
    “啾啾——”



    尚未完全睁开眼的雪雕,因着疼痛率先叫出了声。



    厚实的肉砸在地上竟还弹了弹。



    圆滚滚的眼睛转了好几圈,这才发现自己被扔出了房间。它不懂发生了什么,慢腾腾扑扇着翅膀,朝书房飞过去。



    “噗——”



    “啾!”



    两声一同而起,书房的门无情地将其拒之门外。



    雪雕这下总算反应过来了,它好像要被抛弃了?一下子着急了,在书房的门和窗之间不停徘徊,期望自己的叫声能引来改变。



    书房里,宁芳笙坐在桌前,漠然地喝着茶。



    好似身后长了眼睛,头也不抬地,“青萍,愣什么?东西找到了?”



    “额,是!”



    可怜的雪雕,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宁芳笙,连背影都透着一股肃冷,她也不敢看,更不敢问。



    找到了所有的东珠,包括一些其他零零散散的在郡



    主墓的物件,都用帕子包好了,青萍突然福至心灵,“主子,您这是知道这些都是谁送的了?”



    “萧瑾时。”



    口气淡得能被风吹散,连着名字都不愿一提。



    “竟是…萧世子?”



    青茗一时惊讶不能止,想那萧世子在外的名声,又低头看了看这十一粒东珠,百感交集。



    这萧世子竟如此惦记“郡主”么?



    “收好了?收好了便去叫青衣。”



    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青萍匆匆出去叫人。



    书房里只剩下宁芳笙一个,昏黄的灯光下,那三足黄铜雕花鼎中冉冉上升的檀香烟气袅袅,却不知能不能安了人的心。



    “啪。”



    纤瘦匀称的手放下书,描画下的剑眉蹙起。她说不清为何烦躁,大概是从不曾想到还有人关注“小郡主”的死,萧瑾时话里的怨气她听得出,仿佛是怪活着的她是哥哥,“妹妹”却死了。



    书房里是没有镜子的,可她却突然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她向来不大愿意照镜子的,一是怕自己随着年纪长得越来越女气,自己望了都没有底气,又如何去震慑



    别人;二是担心吃的药真的对她造成了难以言说的后果,她终究知道自己是个女人。



    若是真以郡主的身份活着…如何呢?



    这世道,女子只能困在围墙之内。她学会再多又如何?任着兄长含冤而死,任着父亲明不明白地马革裹尸?任着母亲为人欺凌?



    如此不过一想,宁芳笙便觉得自己气得骨头都在颤。



    “想的太多了些。”



    一声微冷的嗟叹,氤着对自己和他人的嘲讽。



    没时间想这些无用的,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正扔了书,青衣便进来了,他是多年的忠仆,便是跪着也是心悦诚服的,她说的话他都一一做到。宁芳笙却突然想到,若是青衣知道她是个女子会如何,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宁芳笙不再深思,因为她知道结果是未必的,那就是危险的。



    她看着青衣,目光越发淡下去。



    “雪雕,还有这些东西,想法子低调地给萧瑾时吧,越快越好。”



    “是。”



    她挥了挥手,青衣便无声退下了。



    青萍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好,小心翼翼问道:“主子,歇了吗?”



    “不,去找王妃——”



    话戛然而止,宁芳笙有些惘然,她已经成人了,总不能有什么慌张都去寻母亲,这样还怎么能护着她?



    于是,话头一转,“罢了,沐浴歇下吧。”



    一炷香以后,宁芳笙着了一身纯白的寝衣便躺下了。她无端觉得怀中空空,自己便缩成一团侧睡着。



    惊觉如此实在是太过弱势且心里不安的姿态,便强迫着自己躺直了身子睡,哪怕胸口的心跳失了沉稳,面上总是不显。



    青萍到底是一直贴身服侍过来的,她看出了宁芳笙的不对。却不懂,为何要这么逼自己呢?



    她活在宁王府的羽翼之下,尚且不明白,世间所有的强大都是如此逼出来的。



    落了灯,偌大的宅院便同幽蓝的夜色融为一体。过了片刻,夜空里闪过“簌”的声音,鬼魅无影。



    定国公府的后院外围,这里惯来是最下等仆人的去所,便是来看管马夫杂役等的小管事都是不愿意落足这片地方的。于是这里懒散而混乱,做些别的事也是最容易的。



    一个不起眼的仆役怀里收着东西,趁着最乱的时候



    ,将包裹送到了前院去。包裹辗转送到了芳篱院门口,待墨离发现时,包裹已经有些散开了。



    与黑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小的一片白色,好似还是个活物,一拱一拱得动。



    墨离警惕地盯着,弯腰捡起一个小石子扔去,那白色果然动得更厉害了。随着它的动作,还有别的白色的东西滚出。墨离定睛一看,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竟是东珠?



    而且那圆润的个头,瞧着还很有些眼熟。



    甩出佩剑,墨离用剑挑开了包裹的绳结。里头随即就滚出圆溜溜的一团雪白,金黄色的喙用丝线缠绕起来,绿松石的眼睛望着墨离还在发愣。



    墨离:“…”



    雪雕?



    胖归胖,还是能认出来的。



    “瞧着你好像不认得我了,啧啧,看样子你的新主待你不错。”



    胖的都飞不起来了。



    那边翅膀打了两下,堪堪离地两丈,“咚”一声又落回地上了。



    墨离砸了咂嘴,眉眼舒缓开,走上前把雪雕连同包裹一起捡起来,略翻了翻,脸色微变。早就注意到外



    头绕着人了,不过此刻却不用追究了。



    一手拿着一个,墨离转身走向萧瑾时的卧房。



    “啾啾——啾!”



    “嘘——”



    墨离掐着它的鸟嘴,恨刚才把丝线拆了。一只脚跨进了门槛,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他站在外室,禀道:“爷,那些东西…都被送回来了。”



    没人应,空气也似沉沉落下来,压在人心头。



    过了许久,里头才传出一声短促的笑,“她真以为自己天大的脸了。”



    是送她的东西么?



    不是送她的,她宁芳笙有什么资格还回来?



    暴涨的烦躁如菟丝草缠住了萧瑾时的心脏,他站起来,一道掌风下去,人高的青瓷花瓶应声碎裂。



    “呲——哗!”



    他故意放红素回去,引着她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她那些废话,让她甩脸么?口口声声说他要做什么,她自己难不成做了好事?



    都是半斤八两,谁是好东西了!



    破碎的声音勾起了雪雕多年培养的胆怯,它怂地直往墨离的衣襟里钻。



    骤然抬头,萧瑾时的眸子放出有幽蓝的光,定在那死劲扒墨离衣襟的肥胖团子身上。“把它扔了,寻了新主,新主不要你了,我怎么可能要你!”



    “至于那些东西——”



    眯了眯眼,萧瑾时缓缓扯出了妖冶的笑,残忍又挑衅:“放着,我自己处置。”



    这半条命就放在这里,看你宁芳笙——



    有没有这个本事取!



    视线瞥到窗台上迎风立着的银针,寒冷的银光映射在他眼底,融为一体。



    大掌掠过,银针已不见了踪影。细看之下,整根针没入木头之中,只在窗台表面留下一个微不可见的点坑。



    屋外正是星辰高悬,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