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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君威
    宁王府。



    许晴柔和许樱回府后,两人去了许府。宁芳笙因为一些忌讳,未曾跟着一起去。



    晚间,下头的引子便将有关“流匪”的情况报回来。



    他们去山脚那边一路打探,只能查到人行动的痕迹,然而根本是不知人在哪里的,故而也根本不可能混进去。



    宁芳笙眉头微凝,这未免也太小心了也,竟留不下痕迹来。



    而后,眸子转亮。



    此事尚且能算一个契机,节度使印鉴说不定能因此名正言顺地在她手中见光了。



    翌日下朝,宁芳笙请见了宣帝。



    宣帝看了她一阵,未料出口第一句便是“如今不见爱卿与定国公家的交往了?”



    他听胡明成说了,如今萧瑾时听话得很,也不与宁芳笙纠缠不清了。



    干笑了一声,宁芳笙觉得宣帝对此事有些过于关注了,面上恭谨道“臣有罪,让陛下操心了。如臣先



    前所说,萧世子已闹过了,现下失了兴头,自然无事了。”



    “嗯。”



    似乎觉得不够,宣帝还特意速着脸色补充了一句,“你是朕最为看中的近臣之一。往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臣遵命。”



    “好了。你说有事禀报,说罢。”



    宁芳笙早想好了说法,于是把前因后果都简洁地说了出来。



    “臣府中人丁奚落,且又不能常伴于母亲身边,便想到了外祖家的姑娘,于是请信邀了二舅舅家的小姑娘许樱来陪伴母妃。”



    宣帝微阖眼,想到了宁王府茕茕一人的许晴柔,要皱的眉松了下来。这样与外祖家的联系,倒也不存在其他私心了。



    “臣派人去接许樱表妹来府,然而未曾想,路上却遇到了流匪。”



    “正是在北砀山的山脚下,皇城根处,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臣疑心,想这流匪之事不可能就表妹一次遇上了,但竟从未有人将这事报过。越想越察觉其蹊跷,便



    特来禀告陛下。”



    随着宁芳笙说得越多,宣帝的眉便皱得越紧。



    燕京城脚下的流匪?这是多么荒唐的事,然而竟从未有人提过。怎么可能就许家的小姑娘倒霉刚巧碰上了?



    久久不说话,然而愤怒的情绪还是一点点感染了他身边的李渝和宁芳笙。



    宁芳笙未把其余的情况和青茗的推测告与宣帝,故而他只是在恼怒有人欺下罔上、粉饰太平;以及他作为帝王崇高无上的尊严被下头冒犯了。



    但也很严重了。



    又过了片刻,宣帝睁开了眼,一片暗沉。声如隆钟,里头的怒气久久缠绕、振荡。



    “你去,亲自去,哪怕查出一星半点朕都要重重嘉奖你。”



    “底下的人越来越没个规矩,真是什么都敢瞒着朕!也不知什么时候,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就要形同虚设了?!”



    “碰!”



    随着龙案一下震响,李渝惊地跪下“陛下息怒!”



    宁芳笙垂眉低眼,也跪了下去,“陛下息怒。”



    “臣必定竭尽所能,查出其中的蹊跷。”



    随着年岁愈大,宣帝身为帝王的疑心越发扩张,于是愈加想要培养自己坚定的心腹,不说永远,至少在他能控制的情况下绝不改忠。



    暧昧不明的目光透着珠帘投射下来,无声、无形,却让宁芳笙弯着的背脊周围的肌肉不自觉地绷紧,这是人下意识的防备。



    宁芳笙压低呼吸,极快地调整过来,头温顺地伏着。



    压抑的磁场久久不散,伴着帝王的威压和试探。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芳笙觉得膝盖都隐隐有些发麻的意思,她才有些分心,上头便飘来了沉重的声音“宁爱卿,你可会像那些人一般欺瞒朕?”



    她立刻铺开了双手,以一种绝臣服的姿态,一字一句道“臣不会、不敢,臣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安能?”



    最后一句饱含恩与情、敬与畏的反问比赤裸裸的表忠有用多了。



    宣帝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对,宁芳笙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她没有资本和底气欺瞒他。



    “哒、哒、哒”



    谁也不敢抬头,只能听到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



    宁芳笙的视线里,一双金黄色绣璀璨龙纹的靴子越来越近,她禁不住放缓了呼吸,等待宣帝的动作。



    当那一双厚重的、掌握着天下极尽权力、财富的手落在她面前时,宁芳笙终于能够不准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这便是,又过了一关。



    “爱卿,请起。”



    怎么可能真的让皇帝去扶臣子?



    宁芳笙深深叩下去,避开了宣帝扶过来的手,“谢陛下!”



    而后自己后退些许,缓缓站起了身子,对上帝王的眼。



    宣帝凝视着年轻的太傅,心想她的心中是不是有一把标尺,每每行动言语都刚刚好戳中他的心坎。除却危险的可能,这是顺心而令人愉悦的。



    抿着唇轻笑了一声,宣帝随意地伸出手,而后在宁芳笙肩膀上拍了两下。



    这下宁芳笙没再躲开,承受着这份欢心与亲昵。



    “好孩子,你去吧。臣怕是吓着你了,莫怕。”



    “臣明白。”



    澄明无杂质的眼,仿佛在对宣帝说,我理解你的苦



    ,也愿意追随你。



    心中大动,然而宣帝眼睫一垂,将所有情绪尽数敛下。



    “甚好,下去吧,朕等着你的消息。”



    “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宁芳笙涉阶而下,脚下踩着乳白的汉白玉石,心中却是一片难言的浑浊。



    她抬起头,四下望去,处处彩瓦高墙,瑰丽辉煌。即便皇宫乃是天底下最大最好的宅院,可是,在这里面望出去,天空终究只有那么一小片;且其中道道围墙,行走之间需步步凝神,一个行差就错便撞了南墙,迷了方向。



    宁芳笙失了神,面色怔忡迷离。



    自是没有察觉身后已有人跟了她一小段路程。



    夏瑞景只见前面那人低着头,第一次跟在她身后这么久却没被发现。他加快了脚步,与宁芳笙并肩而走,一低头,便看见了几分黯然的精致侧颜。



    眼睫半垂,嘴角微抿,整张脸笼着一层晦涩的雾气。



    他一愣,心想宁芳笙竟也有这样的时候么?



    不过也就一瞬,那张脸抬起来,一脸正色,方才所见正如错觉。



    “殿下怎么走在臣身边也不说话?”



    三分强势,三分清冷,四分沉稳。



    “我、”



    夏瑞景喏喏,反问道“老师方才在想什么?竟也没有察觉我?”



    目光如炬,且含着追问。



    里头的认真告诉宁芳笙,这次他是没那么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