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回了自己府中也是坐立难安,先去新侧妃那里转了转,看了她的肚子,尽管嘴里没泄露什么,眉间的褶皱是不能隐藏的。
新侧妃多看了他一眼,本是想不到别的,却因着入府前贵人的多番提点,心思才多转了转。然而她才想到,寿王便起身要出去了。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美人颦眉,便是追问也是楚楚可怜的。
寿王叹了一口气,“乖乖,你好好养着,本王有些事记着要出去问一下的,否则心中难安。”
新侧妃虽谈不上十分了解寿王爷,然而也是知晓一点的。若是平常事,当然不值得寿王回了府还如此愁眉苦脸,而寿王性子说起来实在有几分暴躁,是个容易生事的,在大事上生了偏颇也不是不可能。
虽她谈不上对寿王多么真心,然而她如今是他的侧妃,终究生死一体,逃不过的。便想法子,多劝了一
句。
她如今孕肚不显,软烟罗的纱裙走动之间显得身姿越发娉婷袅娜。动作十分显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眸若秋水,挽着寿王的臂弯道“王爷,妾身知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只是千万记得顾惜自己,万不要过分操劳。否则不仅是妾身,便是——”
她刻意挺多,拉着寿王的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都不能放心的。”
所以说,即便好意的劝解也要讲究法子的。寿王听了这一番话,心里把侧妃不知又抬高了几个台阶,连连抚着她的小手,“本王都明白,都明白的。”
出了侧妃的院子,寿王当真冷静下来些许,他想到,此刻若是光明正大地行动了,惹来宣帝的怀疑可就不妙了。何况,这本就不是能让宣帝知晓半分的事情。
再者,那事也不是他主动谋划,他自己不过掺和一脚罢了。想来该有人比他更愁的,此刻能做的便是以
静制动,到时候看宁芳笙真的查出来些什么?
然而,应该比他愁的却比他沉得下气多了。
因此,宁芳笙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却没有得到回应。
竟是如此沉得下气么?北砀山那样的地方,做那样的手脚,果真是不简单哪…
会是谁呢?
手中盘着青绿色的玉髓,宁芳笙微垂下眼。
她脑子里一下子跳出来一个人——萧瑾时。
想来,若是能有做黑衣人那样的本事,就是做下这一番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动机呢?
何况,那么大的动作,他不过一个世子,上头还顶着一个定国公,怎么可能呢?
如此深思下去,宁芳笙整个脸都沉了下去。
青茗当初猜得八九不离十,能做到蓄养私兵的就那么些人,却没有一个是她现在轻易就能掀动的。何况掀得好不过就是宣帝的更多青眼;若是掀得不好,让
人扣了屎盆子,时时让人视为眼中钉,那就没个安生日子了。
此事突然变得棘手起来,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扔不甘心,不扔又怕伤了自己。
不过就是一个节度使印鉴,却牵扯出这么多来,宁芳笙头疼地扶额。
没了法子的法子,只能叫人一边到北砀山搜查,一边注意各方动静。
即便北砀山搜不出个毫毛,也要闹出声响来,让人知道她这是在做事。
然而过了三四天,内中情形便有人猜到了。
又想到宣帝所说“半月”之期,一时都有些同情宁芳笙。得了节度使的位又怎样,这事若做不好,还不是保不住的?
便是宁芳笙近日上朝,无人来她耳边说话,目光却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她有些心焦,虽面上不显,但偶尔眼眸里的情绪还是能让人感受到的。
萧瑾时便隔着大半朝臣,远远戏看着她落入困境。他偶尔心血来潮,思忖着要不给她火上浇油才好?
他正又起了这个念头,却见寿王竟朝她走了过去。细长的眼微睐,平白添了几分不怀好意。
宁芳笙也没想到寿王回来找自己。
寿王客套关心了两句“北砀山流匪”的事,神色无异,像单纯关心这件事。说完也只不冷不热安慰了一句,“此事必有着落的,太傅不要着急。”
“多谢王爷。”
微弯腰,视线余光却投向了中年不惑的寿王,带着浅淡的打量。寿王似有所觉,官袍下手略握了握,撇开了眼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就是这一个动作,却令宁芳笙心中有如擂鼓。
心中生成了一个猜测。
寿王掺和进去了么?
不然凭着寿王的性子,她以为是要来嘲讽自己的,然而不曾;刚刚那打探的一眼,若是凭着寿王从前的性子,必是摆足了威严问她看他做什么?
心中隐隐惊涛翻涌。
她原一直以为寿王是个不成器的性子,可若是真卷入了这场事中,就再不能如以往那般看他了。
两个人的短暂互动并未入了多少人的眼,因为在大多数人心中,寿王的形象实在不是关注朝政的正经人。
萧瑾时却不这么想。
他低下了头,料算寿王家的事,又记起墨离曾报的寿王妃与宁王妃的牵扯,嘴角意味不明地扯了一下。
待他下朝跟着胡明成走了,心中仍惦念着。
胡明成身为丞相,且众所周知是宣帝的心腹,然而却跟宁芳笙没什么往来,说来是不大合理的。
于是萧瑾时在看卷宗时,就这么大刺刺地提了一句,“胡丞相,你觉得宁芳笙那人如何?”
胡明成怔住,眼不自觉瞥向案桌上那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宁芳笙送的。
问道“世子怎忽地想起来问这个,我与宁太傅并算不得相熟。”
萧瑾时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既为同僚,总该有些了解的吧,我不过好奇问问而已。”
“不予置评。”
萧瑾时“…”这胡老头还真是。
不知他什么心思,胡明成却担忧他又招惹上宁芳笙。于是点了点手中的书本,“世子与其好奇宁太傅为人如何,不如好奇好奇她读书的事。当年宁太傅虽未在本官手下受训,却实打实是燕京的解元,且为首试,后来不考是因着身子的原因。不过当年那些同僚都道,若是考了,必定是状元的。”
“哦?”
当真是有几分诧异了。
他只知道外头传宁芳笙有才,从前又跟宣帝上过战场,故而才有文武双全的名声,却没有想到,竟还有这些渊源?
何况身体?
萧瑾时有些不信,“宁太傅身子怎么了?”
这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事,胡明成就不必再装聋作
哑了。
“其幼年在战场上救驾,落了病根,身子一直不大好。”
生硬地扯了扯唇角,萧瑾时腹诽,若真是身子不好,还能有夜入尚书府的能耐?还能与他勉强打个平手?
呵呵。
然而他很快察觉不对,宁芳笙为何要装弱?
她既已有了文武双全之名,自然不是为了韬光养晦的,那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