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是“哒哒哒”的脚步声,前头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萧瑾时脚下生风,越听眉头越蹙起来,而后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后头柳府尹几乎是惊慌失措了,无奈之下,扬声喊道“萧世子,您且等一等我吧!您哪认识里面呢!”
长长的走道里,这句话很响、传得也远。
然而萧瑾时已经听清了一句妇人的话
“原是定下主意要害世子,到最后我听到消息时,说是小郡主为了救世子而死了。”
萧瑾时步子一顿,眼中黑雾翻腾。
是,所以他从来都知道,宁芳笙的命不是“他”自己的,是宁芳篱的。
这想法宛如一个无底洞,他所有的心思一时全部陷在里头。
宁芳笙已听见了柳府尹的那声,眸子一定,缓缓站起身来。
向前看去,萧瑾时顶着神色不明的一张脸逼近。
两人无声对视,皆是面无表情。
柳府尹匆匆跑到,只见萧瑾时冷蔑地扯了下嘴角,似嘲似讽道“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番渊源。”
“宁太傅真当永久惦念着亲妹的以命换命之情了。”
话里好似掺了冰碴子,让人无端生寒。
柳府尹一头雾水,他的耳力不及萧瑾时,并未听清两人说话。茫然地看向宁芳笙,用眼神询问自己此刻该怎么办。
眉头紧拧,宁芳笙已问清当年的事,然而王氏这个蠢妇,只知道有人暗中替她做好了一切,却根本不知是何人。她如今在监牢,想要收拾她太容易了。故而再留在此…对着萧瑾时,没什么意义。
于是开口道“柳大人,你同萧世子在这里吧,本官先行回去了。”
“…啊?”
柳府尹有些蒙,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位世子啊!
然而宁芳笙已洋洋洒洒地甩了袖子,提步要走了。
“呵——”
萧瑾时冷笑一声,抬眸戏谑地看着她,“怎么了,宁太傅话问完了?对于曾经这么谋害自己的人,就这么心慈手软地放过她吗?”
眉眼低垂,宁芳笙不愿跟他交流。
那青色的衣袍就要这么翩翩错开去。萧瑾时眼一瞪,越过柳府尹直接伸手抓住了一片布料,逃么?避么?是因为心中觉得愧疚么?可为什么说的、做的又那么理直气壮?
宁芳笙再难向前走半步。
心头烦躁又憋闷,心道他一个外人到假模假样地管这许多,显得她禽兽不如似的。
两人间的气场已绷紧,觉着随时有可能炸开。
柳府尹胆战心惊,思忖片刻,开口道“两位或许还有许多话说…”
“无话可说。”
宁芳笙扔出四个字,要去打下萧瑾时的手。
然而,她没想到,萧瑾时竟然直接顺势拉扯住了她的手,二话不说硬扯着她往回走。突然之间,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萧瑾时!”
萧瑾时看了她绷紧的脸一眼,随即笑开,“想着我与太傅从前的私情,既然太傅舍不得对王氏做什么,我便替太傅效劳吧!”
宁芳笙“…”
柳府尹“…”原来还真有这么一段啊!
“放手!”
宁芳笙根本喝不住他,手腕上传来撕裂一般的痛楚,就这么被强扯着到王氏的面前。他才松开些,宁芳笙怒不可遏地抬头,未料他也看下来,两双点漆的眼对上,宁芳笙有一瞬间的仓皇。
萧瑾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角缓缓拉扯开,从眉梢至眼角都是恶意。
“噌——”拽着她的手,两人一同低下身子。一点点将她的手包裹,两只手几乎重叠在一起,连身形宁芳笙都被密密覆住。在旁观者柳府尹看来,宁太傅整个人都像嵌在萧世子怀里似的。
实在是…不堪入目!
两个男人搂在一起,就算再赏心悦目那也是不合礼教的!
不过…这样才看出来宁太傅竟是如此瘦弱么。
王氏已经目瞪口呆,然而下一刻,她就不是旁观的了。因为——
萧瑾时挟了宁芳笙的手,如捏小鸡一样扣住了她的咽喉。慢慢收紧,慢慢她又被剥离了与空气的联系。
她看到,宁芳笙错愕的脸之上,是男人漂亮而残忍的笑意。
薄唇掀动,微扯的唇角透出目空一切的狂妄和报复
的惬意。萧瑾时从王氏身上收回目光,投转向下,目中所见是一片瓷白无暇的脸颊,向上是眼睫浓密的眼,向下是一点樱粉的唇。萧瑾时嘴角的笑僵了一瞬,轻轻哼了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贴近了她的耳际,故意将声音压低、拖长,邪佞而蛊惑。
“我心疼你心太软,故而便帮你这个忙,便是因此造了什么罪孽,也是落在我头上的。”
他话说得神情似缱绻呢喃,而宁芳笙后脖颈、他故意喷薄的地方,已起了一圈的鸡皮疙瘩。
“萧瑾时,你究竟要做什么?”
含着恼怒的话,不知怎的落在事儿主耳朵里多了点别的味道。
专注地看着她侧颜,话仿佛卷着舌根,缠绵不尽,“你猜猜?”
两个人细语间,萧瑾时已捏紧了手,而王氏真真快没了气。
灵光一闪,宁芳笙心底冷意飘荡。
若是王氏死在他们单独谁手里,都不会有什么,偏偏是“萧世子协着宁太傅一起杀了王氏”这样的说法不行,一个重臣、一个重臣之子,合起伙来搞死一个前王妃,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里头有阴谋!
更何况,宣帝本就不喜她与萧瑾时来往,王氏此刻留着尚有用处。
“你疯了。”
宁芳笙一只手肘后挡,另一只手勉力挣开桎梏,让王氏的脖颈得以逃脱。
萧瑾时笑而不语,缓缓退开一步,看着宁芳笙,有些痛心道“啧,本世子这是为了你好,这都为你承了那么大的罪孽。”
“那还真是多谢了!”
宁芳笙冷睨着他的眼,根本不信他是无心的。
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的绣帕,并无花色,只有右下角绣了个不甚明显的笙字。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不明白她的动作意欲何为。
直到——
宁芳笙细细擦了脖颈、脸颊、还有整只手,正面擦过了反面,甚至连手指的缝隙都不肯放过,所有都是方才和某位接触过的地方。她侧颜精致完美,然而冷淡如玉雕,如此动作反而真让人觉得是谁玷污了她。
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