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沧州
这大半天的时间里,宁芳笙和夏瑞景一行人已经行过北砀山,到了皇城根下第一个州城——沧州。
沾着燕京城的光,这个地方也算得上繁华。就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集市还没有散去。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掺杂着几盏灯笼红光的各式摊位,还有周围人或绫罗绸缎或粗布麻衣的穿着…这一切对夏瑞景来说都是新奇的。
即便如何少年老成,眼里点点星辰一般的流光都耀眼得不能忽视。
宁芳笙和夏瑞景走在前面,其他的人便跟在后面,保持着不与不近的距离。
夏瑞景看见一个简陋的木台子,台子上面摆着红红绿绿的小盒子,列得倒是很整齐;还有几个小盒子竖着打开,露出里面各种红色,还有白色的,看着…可能挺好吃的,然而又像是彩墨,他好奇,然而又不知道怎么上前问,要怎么问,一时顿在原地。
宁芳笙自然也得跟着停下脚步,她微抬头看了一眼,夏瑞景俊秀的侧脸上有些跃跃欲试的苦恼。抿唇笑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
一个脂粉摊撞进她眼里。
微微诧异,而后刚好夏瑞景就转过头来,看见她的注视。
仿佛小时候偷偷做什么却被人当场抓到了。
绯红的霞色一点点晕染他的耳廓,然后更蔓延开。
嘴巴支支吾吾,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
宁芳笙仿佛看见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皇长孙,笑了笑,问道“殿下是要买那个东西送给谁吗?”
不过据她所知,夏瑞景应该还没有相好的姑娘才对。
那个东西是送人的?
小幅度皱了皱眉,夏瑞景道“老师,我们去看看?”
宁芳笙点点头,随着他去。
夏瑞景完全没有此方面的生活经验,他站在摊子前,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故而没有办法,只能把清澈又可怜的目光投向宁芳笙。
宁芳笙可以理解,也稍稍感慨了一下皇长孙父母均早逝的人生。
“夫人,请问这个怎么卖的?”
摆摊子的是个裹着兰花布头巾的年轻妇人,约摸三
十多岁的样子,面容生得清秀和煦。一看自家摊子前来了这么两个神仙似的英俊少年,受宠若惊。尤其这个矮些的,生得更标致些,说话也是很客气的。
“啊,不敢不敢,小妇人哪当的起那样的称呼。这都是小妇人闲暇时自己家调配的花硝,没有添别的东西,两位公子可以放心的。”
“小的一盒五文,大的一盒八文。”
宁芳笙微笑着看她说,等她一一介绍完,这才问夏瑞景,“瑞景要哪一种?”
“…额?”
夏瑞景愣住,他诧异地看着宁芳笙,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直接唤他的名字。
宁芳笙误以为他介意,便低声对他道“行走在外,请殿下莫要介意。”
“不是,我是想说…”
罢了。夏瑞景摇摇头,难不成要跟她说,觉得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觉得惊喜么?这像什么样子。
他走上前,那小妇人便问他,“这蔷薇硝和茉莉硝都是寻常姑娘们喜欢多些的,公子想好要买什么送人了么?”
夏瑞景也没细听她的话,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要怎么
用呢。想起来送人的,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后头那人,他咽了咽嗓子,挑了个芙蕖的。
他当然更中意兰花,可惜小妇人说这样的金贵物她没有,便挑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
最重要的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很像她。所以他到现在也看不透她。
想着,禁不住悄悄侧了侧头,发现宁芳笙正放目远方天边。
旖旎迷幻的夕阳余晖像一层浅浅的金纱笼在她身上,她的眼眉鼻唇,是画也勾勒不出来的清灵精美。那眉头微蹙,总是心中藏着许多沟壑,让人一不小心就好像要溺进去。
他垂下眼,向小妇人要了那盒芙蕖的。
“公子,八文钱。”
夏瑞景眉头一挑,有些高兴地想,好在他出门他的那些皇叔都给了他财物的。只是他找了半天,最小的也就是个拇指大的金锭子。
他才拿出来,小妇人就瞪大了眼,连连摆手,“公子,这个找不开的!”
她人也老实,没想着趁人傻多捞一点。
没有办法,夏瑞景只能把目光投向宁芳笙。
宁芳笙挑了挑眉,想看看夏瑞景有多傻,故意道“我也没钱。反正您出来的时候,不是收了好些东西,索性将这个金锭子给人家就是了。”
“可这差得有点多…”
明显是犹豫的。
宁芳笙继续道,“您那么多钱,还心疼这点儿?”
夏瑞景便捏着金锭子摩挲,一抬头,看见宁芳笙促狭的笑意,很快反应过来。
“老师当我是傻老财么?”
这词儿还是路上听见,宁芳笙解释给他听的。
“哈哈哈。”
宁芳笙便笑,一边上下打量夏瑞景一边道“啧,好歹我徒弟不算太蠢。”
“…”有点生气了怎么办。夏瑞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最后,宁芳笙从青茗手里接过一个很小的银稞子——青茗的私房钱,给了小妇人,“不必找了,自己收好就是了。”
毕竟他们出门也没想过没买这种小东西。
小妇人的道谢声很快就被抛在身后。
夏瑞景一路捏着手里的东西,眼神忽闪。
天全暗了,一行人就找了最大的一家客栈,青茗去柜台要房间。
虽说宁芳笙跟夏瑞景两个人长得招眼,可身后毕竟跟着一队护卫似的人,也没人头脑一热就往前搭讪。
夏瑞景无事看了一圈,这才发现队伍里好像少了两个人。
“老师,我看人数好像不太对。”
“你看错了。”
不假思索地就抛出来这么一句。
夏瑞景只觉得牙根发痒,他想说,你回答能不能别太敷衍?
宁芳笙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道“我说的是实话。”
青衣跟着点头,“景公子,确实没少人。”
青羽“嗯。”
夏瑞景“…”
他站在不仅知道少人了,还知道这些都是你的人了好吗?
他一个人生了会闷气。不多久,青茗就回来了,把房间一一说了。
然后夏瑞景皱了皱眉,看宁芳笙的眼神有点怪异。
他指了指队里唯一的女子,青萍,“那你的丫鬟呢?”
这话一出,青萍先捂着嘴噗嗤一下笑出声。
宁芳笙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看着夏瑞景,“我的丫鬟,当然跟我一个房间啊。”
夏瑞景“…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夏瑞景憋了半天,把脸都憋红了,终于憋出来一个理由,“男女授受不亲。”
何况一个房间,那肯定要睡在一起,男女同床…
就是宁芳笙都忍俊不禁,她乜了一眼夏瑞景,看着他着急到泛着水光的眼睛,好似就勾着人去逗他。
所以手一揽,勾住青萍的肩膀,然后坏坏地看了一眼剩下的人,道“都知道自己的房间了?那爷先上去了,你们自便。”
话落,两人就倚在一起上楼去了。
留下夏瑞景在原地,脸色又青又红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