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
说完,人就走了。
莫名其妙被瞪了,瞪她的那个还好似生了气,宁芳笙就更莫名其妙了。
啧。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晚上。
耗了小半夜,宁芳笙也有点疲烦,一时间也没想起来问萧瑾时那厮去了哪里。
青茗一步三回头地回了他自己的下人房,青萍从萧瑾时房里出来以后就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一路默默跟着她。
“哗——”
推开门,宁芳笙脚下就顿了顿,她伸手拦住青萍要往前走的身子,扬声道“你唤人去叫水,我要洗漱。”
青萍点头,“是。”转身就从走廊离开了。
宁芳笙如常往里面走,只是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昏暗。
“踢踏踢踏”的声音在房里回荡。
宁芳笙先走到花架边的柜子上,打开柜子摸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被打开的一瞬间,火光如蛇冒出来,只听身
后一阵空气摩擦的声音,宁芳笙脚下一转,准确地扼住身后人的喉咙。
“啧。”
流里流气的声音一响,背着他的宁芳笙忍不住龇了龇牙。
“你分明刚进来时就知道我在,偏生要来这么一出。”
萧瑾时笑了,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然后碰到了宁芳笙的手。心念一动,想要顺着摸她的脉搏,那人已经把手放开了。
宁芳笙退开一步,点亮蜡烛,两个人的面庞在灯光中逐渐显露。
转过身,发现这男人懒散地倚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知道自己不能杀我,却来这么一遭,是不是…”
拉长的声音伴着牵起的眼角,多情而缠绵。
“想跟本世子多多接触?嗯?”
一边说,骨节修长的手一边朝宁芳笙的脸伸了出去。
宁芳笙就冷眼看着这个好像快要发情的人,嘴角一扯,“爪子伸过来我就给你剁了。”
眼睛一眯,凶光毕现。
“啧,”萧瑾时可惜地摇了摇头,“脾气真坏。”
“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她懒得再跟他打马虎眼。
“你把人引进我屋子,里头乱成那样,我睡睡你的屋子又怎么了?”
“呵。”
宁芳笙一点也不惊讶萧瑾时看透这一切,但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登时拉下来,“你睡了床?”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好好的床我不睡难不成还委屈自己睡别处么?”
提到这个,舌尖顶了顶上颚,回味起她回来之前的滋味。这人脾气这么臭,床倒是一点不臭,可惜就是没让他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萧瑾时——”
宁芳笙被气笑了,脏话在嘴里不知转了几个轮回,“你真喜欢男人,隔壁,前头,随便哪个小厮,我给你扔到床上去。你能不能别恶心我?”
“不能。”
萧瑾时几乎是接着她的话头就答了,抬起头还冲人挑衅一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臭虫一样让人讨厌的人?
宁芳笙忍了几个呼吸,冷下脸,“你喜欢,这房间就送与你。”
外头,青萍已经带人走到房间门口,突然看见宁芳笙黑着脸从里面走出来,不免惊讶,“主子?”
“里头脏了,我到厢房睡去。”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话清晰地传进门内来。
萧瑾时听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有眼底的点点阴郁泄露出真实情绪。
这边两个人的动静谁也不知道,张府里别处的动静一直没停过。
过了一个时辰,张知府才从地下暗室里出来。
师爷走在他身边,时不时摸一把他的山羊胡须,不大的眼睛里偶有精光飘闪。
听了那几个人的话,张知府一颗心基本已经安了下来,但是他又不能完全落在实处。毕竟,从京里传出来的消息,宁芳笙是个十足十叫人头疼的人物。
“师爷,听了那些话,您觉得如何?”
师爷笑了笑,“这宁太傅,与传闻中颇有些出入。但向来传闻虚虚实实,今晚大人探出来的底倒是表示她很好对付。”
“可若是她藏拙呢?”
“大人所言有理。可大人不妨想想,即便这宁太傅
早有预防,也不可能料算得一点不差;否则,这么深沉的心机,上头那些人怎么可能还好好的呢?再者,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她再有本事,在这苏州,知府大人才是天呐!”
说完,师爷低低笑了两声,笑声在书房里回响,颇有几分阴森。
“是,师爷说的是!”
这话有如一剂强心药,张知府最后一点顾忌都没有了。
在苏州,他就是天!宁芳笙在此,手下就几个人,钱财权势都在京里,他还能怕她?
师爷见他的面色坚定,又道“按照上头的意思,大人只要做好了这件事,来年任满就可回京了!大人不是知道萧世子同宁太傅不和么?到时候借一借世子的手,咱们把痕迹处理干净,便可全身而退了。”
听着师爷的声音,张知府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未来美好的蓝图,喜形于色。拍了拍师爷肩,“还要多谢师爷助我!”
“不敢不敢。”
夏夜短,不经意就到了白天。
又是一个阴雨天。
天边灰暗,让人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
宁芳笙等在张府主院的正厅,旁边候着的丫头们频繁抬头悄悄打量她一眼。等低下头,腮边连着耳根都是红的。
门外雨声淅淅沥沥,宁芳笙闭眼,手指有节奏地在桌子上敲击。
“叩、叩、叩…”
方才进来时,就知道为什么张知府特意把他们拘在那小院子里。
“清明廉洁”的匾额下,摆着各样掐丝珐琅、鎏金镶玉的器具,名家书画、宝石做的盆景…
像个笑话。
三盏茶的时间,张知府捞了裤腰带匆匆就从走廊上过来了,额头上还有细汗。
到了厅前,正了正仪容,这才上前行礼,“大人今日真是早,下官都未曾来得及收拾一番,真是失仪了。”
告罪的话,却不难听出指责。
毕竟,她一定要来这主院,张知府再不情愿也是拦不住的。
看她没盯着这里的摆设看,张知府才松了一口气。还暗想,大概宁芳笙也是贪过不少的,或许自己跟她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呢。
“大人来得这样早,不知…”
太师椅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平和,“昨夜的事,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故而今日早早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可以告诉我了?”
她放下茶盏,向自己露出一个风光霁月的微笑。
但是张知府无端就紧了皮子,隐约感觉自称“我”的宁芳笙比自称“本官”时更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