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大腿
萧瑾时还没想到应对的方法,先迎来了一个炮弹一样的人。
等那炮弹砸到他房门口,门“碰”一声被粗鲁地撞开,然后在风中“吱呀吱呀”地惨叫。
萧瑾时甚至也没反应过来,他领子就被人家拎着了,眼前是一双猩红地带着疯狂神色的眼。
夏瑞景这几天都不曾好好收拾过自己,衣衫有些褶皱,带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整张脸绷地很近,连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宁芳笙呢?!她人呢?!”
“…”
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声。
大抵对方的沉默彻底惹怒了他,夏瑞景脑子里某根弦“铮”就断了!失去了身为皇室的体面和理智,大力地摇着男人的肩膀“你怎么能一个人回来?!”
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眨了眨,映出眼前人的面容,然后一点很深的轻蔑一晃而过。萧瑾时仿佛没看见夏瑞景的失态,“放开。”
夏瑞景怎么肯?
他听到张府下人传来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压抑着,现
在彻底压不住了,牙根磨得发出声响,“萧瑾时,你怎么还能活着?!”
随着话,右手带了十分的力气打了出去。
薄薄的眼皮子一撩,萧瑾时冷静地有些吓人,“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早退开一步,夏瑞景的拳头就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表情纹丝不动。
暴怒的人破口大骂,“萧瑾时,你觉得什么意思?”
“你把她推进江里!现在你又一个人回来了,她人呢?!我问你她人呢?!”
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愤怒的余威。
青筋暴起,夏瑞景很快打出另一拳,整个人都随着力道往前倾斜。
然而——
萧瑾时脚下一点,就这么躲开了,同时的放开了他你一只手。
眼帘一抬,漠然又清冷,“殿下,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负手而立,清清淡淡地往那儿一站,没什么表情,眸子也只是这么瞥着。漫不经心地…
也是最狂妄的。
他瞧不上你,所以懒得跟你动手,懒得多看你一眼,懒得废话。
这是从来没在人前展现过的姿态,也是萧瑾时某种程度上最真实的姿态。
夏瑞景突然被定住一样,一种莫大的颓唐和荒诞感侵袭了他的全身,原来萧瑾时是这样的,这样的让人讨厌,这样的让他无能为力。
就是无能为力,两个人一个笔挺地站着,目光居高临下;一个半弯着腰,邋遢不堪;甚至他的暴怒和拳头在萧瑾时眼里还不如一粒尘土。最让他从头发丝就开始难受的,是这样的姿态,说不出地像极了曾经的某个人,甚至更甚。
他自己都不知道,嘴里突然就尝到了铁锈般的腥气。
夏瑞景如同受了伤的小兽,歇斯底里地,“她人呢?!在哪里?!到底怎么样了?!”
“你凭什么这副姿态?!”
这下子,萧瑾时嘴角抿起一点,连同眉梢都提起来。
不是,这夏瑞景怎么这么烦?
太耽误事儿了。
夏瑞景现在眼睛连同整张脸都是红的,他脑子一昏
,竟扑了上去!
“殿下——”
“殿下、殿下!”
门外的人也被他吓了一跳,停顿过后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然后一个快步,上去拖住了夏瑞景的腿!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呀!”
“您不能冲动啊!萧世子是无辜的啊!”
张知府扯着嗓子嚎,结果他搂着的腿一僵,然后笔直地朝旁边倒下去。
夏瑞景晕了!
就是晕,脸上的愤怒都没消散,又青又白的脸色,下眼睑出一片青黑——不知是累的还是…被气的。
“罪魁祸首”挑了挑眉,心里“啧”一声,更瞧不上这个皇长孙了。
宣帝这皇帝做的有意思,看样子是后继无人了,啧啧啧。
张知府赶紧招呼下人来抬夏瑞景,“找大夫!快把人抬到房里去!”
他还半跪在地上,这个还没安顿好,另一对大长腿就要从他眼前跨过去。
张知府一顿,然后一回生两回熟,又抱住了一条大腿。
那大腿一愣,头顶上幽幽发凉,“放。”
大概是发麻的头皮驱使,张知府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手松开了。
但是这会儿萧瑾时绝不能走!
于是他扬声高喊,对着那冷漠的背影,“萧世子,宁太傅她…”
一字一句,沉重如山。
此话一出,不知道哪儿就吸引了前面的人。
他停下脚步,眼里含了点不明的笑,“张大人,你看见了,我一个人回来的。”
萧瑾时没提宁芳笙半个字。
但张知府福至心灵,耳朵里自动把这位“盟友”的话转换成“宁芳笙已经死了”。
哎呦!这话听着熨帖极了!
张知府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本正经地揉了揉眼睛。
“唉…宁太傅啊…”
狭长的凤眼微眯,在张知府的眼睛缝里还真看到了点晶莹的东西。
萧瑾时突然就特别想笑,这张知府可真有意思。
他饶有兴致,看着这位又悲又叹,凄凄惨惨戚戚。
然后,不负他所望,果然——
张知府哭哭啼啼抬起头,“世子,我们把消息告诉汝阳王,然后就…向京里…发丧吧。”
后面说的十分艰难,就像捅着刀子说出口的。
但是这个“发丧”突然就很直接,直接到有点鲁莽。
萧瑾时嘴角扬了扬,好像能明白为什么宁芳笙没立刻回来了。他看着下人手忙脚乱把夏瑞景抬下去,然后又看了看张知府,没提汝阳王,只是皱眉道“这是不是…”
话未尽,留足了想象的余地。
张知府“领会”,伤心万分,然而依旧坚挺,“虽此事实在闻者皆悲,但人都…”没了。
“该办的事还是要尽快办,京里也不能拖着,否则到时亡灵归而不得其所,宁太傅就是…也难安呐!”
声情并茂,动之以情。
但是,张知府抬头时骤然发现“盟友”的眼神变了,黑洞洞,看着随时要把人吸进去的样子。
“亡灵”那两个字在萧瑾时心里滚了滚,他压了压暴动的血脉,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知府“有些话、不能乱说。”
中间的停顿,张知府甚至觉得萧瑾时站在那里像一头随时会扑上来的野兽。
但下一刻,那野兽又变回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既然大人心中自有定夺,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