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自那以后,萧瑾时便再没见过宁芳笙。不管是张府,还是府衙,甚至于府城的所有街道,都没有宁芳笙的身影,不知整日里在何处又做什么。
萧瑾时自然是坐不住,奈何处处寻人不得。溪镇那个人,墨书查到是谁了,也知道在如今被宁芳笙安排在哪里。萧瑾时去找过,只是宁芳笙让人守着,他如今又不可能跟她作对,不进也就不进了。
墨书、墨莲都有事被遣出去,只墨离、墨白跟着萧瑾时。
墨白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她的主子,眼睛瞥到他厚厚裹着的手,不免想起他从前受伤。大概萧瑾时长这么大,这么多年加起来受的伤都不如宁芳笙给的那些。她正走神,突然萧瑾时开了口,不是问她,问墨离
“可知现下高子寒在何处?”
“吹杏楼。”
杭州府城最大的茶楼。
说是茶楼也不尽然,江南惯是风雅,这吹杏楼兼有客房、名伶、好酒好菜,能玩的什么都有。
萧瑾时眉头蹙了一下。
宁芳笙应该不会在那处,但高子寒不会不知道宁芳笙的行踪。
“墨白,你去取金银宝玉,越精越好,越多越好。尽快取到后,吹杏楼找我。”
“是。”
话落下,就带着墨离往那方向去了。
进了吹杏楼,仍是热热闹闹的,从掌柜到杂役,及三三两两坐在大堂中的人,无一人被杭州水患所扰。富贵闲人,正是好在此处。
问了高子寒的位置,叫了个人领着上去。
“咚咚咚——”
“高公子,您有朋友来寻您了!高公子——”
伙计又叫了好几声,好一会儿,那门板上“砰”响了一下,应当是什么东西砸上去了。
“吵什么吵!烦死了!”
高子寒恹恹地从床上起来,眼睛还没大睁开,一副困倦至极的样子。
也该困。
这几日,宁芳笙都托了事儿给他,害他也跟着熬夜。今日好不容易没事了,结果外头又吵吵嚷嚷起来。
睡个好觉真是不容易!
趿拉着鞋,高子寒去开门。
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惚里出现的是萧瑾时的脸。眉毛一揪,努力睁大了眼,看清了。
“还真是你?”
语气不可为不嫌弃。
话音落,头便缩回去要关门。
一只根骨分明的手卡在门缝里,萧瑾时不喜不怒,“我有事找你。”
高子寒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眼皮子一掀,“宁芳笙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萧瑾时挑了挑眉,没说信不信,道“是别的事,不为她。”
“哦?”
高子寒终于来了点劲,眼睛从一条缝睁开到一半,手懒洋洋撑在门闩上,“你且说说,我若愿意听就让你进来,先把你的爪子拿出去。”
“爪子”没动,仍卡在原处。
萧瑾时嘴角扯了扯,他知道要是收回手,高子寒必定把门关上,理都不会理他。他可以再硬闯,但没必要费那个功夫。
何况——
这吹杏楼还是高子寒家里的产业。
高子寒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有话快说,我还要睡觉呢!”
萧瑾时没吱声,就垂眼站着。
高子寒等着他玩什么花样。
门内门外,两个人就干耗着。
没过一会儿,楼梯处出现了墨白的身影,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手上抬着个半人高的箱子。
那箱子应该挺沉,两个壮年男人抬得很是吃力。
萧瑾时招手,墨白便叫那两人把箱子抬过去。
高子寒不解地扬了扬眉梢,“干什么?”
萧瑾时没说话,另一只伤手去开箱。那箱口正对着高子寒的脸,所以哪怕只是露了一条缝,高子寒也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绕是高子寒,眼睛也忍不住直了一下。但很快,眸底涌上些许深意。
“满意吗?”
萧瑾时转过脸,淡淡地发问。
高子寒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满意!请进。”
说着,真的让开身子,好让萧瑾时一干人进来。
“你自己坐,箱子给我小心放下,我换个衣服出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
高子寒换了一身水绿色的长衫出来,没系腰带,脸上带笑,看着就像个纯粹不知事的懵懂少年。
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他看着如此,宁芳笙看着,大抵也如此。
高子寒在他对面坐下时,萧瑾时已敛下所有心绪。
那箱子就放在桌子边,他们两个脚跟前。
“说吧,什么事。”
“等一下!”
高子寒突然想起什么,盯着眼前的萧瑾时,“那箱连同里面的东西,你的意思是都送给我了?”
萧瑾时呷了一口浓茶,“你允我帮忙,便送你。”
他就这么静静坐着,眉目无澜。那箱子里的东西,竟让他连个皱眉都不能。
高子寒看够了,嘴角浅浅勾着。
“萧瑾时,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是有点意思。”
他站起来,走到箱子边,一豁手,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骤然暴露在空气中,闪闪发光,一时间晃得人
睁不开眼。
随便堆叠的金玉宝物。
表面一层可见的便是翡翠玉串、东珠、麒麟琉璃灯盏、黑曜石坠子…其中间隙点缀着成色极佳的金元宝。
这一箱东西,怕是换了半个杭州城都不止!
但这一箱东西,萧瑾时却轻松收全了,然后轻松地要送人。
换成他这个吹杏楼的大东家、皇商的嫡亲外甥,短时间在杭州也绝对不可能凑齐这一箱!
“定国公府这么有钱?”
高子寒问。
萧瑾时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定国公府没我有钱。”
“哦哦,深藏不露的世子殿下哦!”
半嘲半逗地拉着长调,高子寒吐出这么一句话。
萧瑾时却没兴趣再跟他逗,“宁芳笙人呢?”
“你不是说不问她吗?”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
高子寒叹了一口气,有点被噎到,“我跟你说了,
我真不知道。”
“你觉得我会信你?”
萧瑾时横着一双凤眼,冰霜微凝。
“你不信也没办法,这事没的说——”
高子寒顿了一下,接着道,“箱子你抬进来就是我的了,没有再抬出去的道理!”
他不是萧瑾时,还真做不到那么大方。
“但是,可以换别的事。”
等了一会儿,萧瑾时才应道“给你便给你了。”
“旁的,我问你一句。从前我们的约定是否还作数?”
此话一出,高子寒满面嬉笑皆褪去。
“那我问你,你究竟是想做什么?就从这一个箱子看来,你未必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