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肚明
“在意不在意又如何?”
宁芳笙的眉眼扬起,曳出狂妄的邪佞。
“只有你真正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那一天,你才有资格和底气说不在意。”
就像许多文人自诩清高,不慕权势;但若一朝得势,沉溺于其中的也是他们。许多事,没经历过,是没有权利去置喙的。
“就是所谓的韬光养晦,也不过是因为不够强大所以必须缩头缩尾罢了。”
“如若真的有那个实力,何必隐藏?留着给别人吐口水么?”
对面的人不过就是平平常常地坐着,可是在萧瑾时眼里突然生风,她身后仿佛有无数青莲无声绽放,而她当仁不让是最美的那一朵。
“呵呵呵…”
本来只是轻轻地笑,后来好像越笑越开心,声
音越来越压不住,甚至肩膀都抖起来。
“哈哈哈…”
宁芳笙“…”
我讲笑话了?我很认真地讲,有什么可笑的?
笑到最后,宁芳笙那颗棋子捏在手里,就在她要扔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突然就停住了。
眼里水光潋滟,一时风华无线。
正色道“宁芳笙,你真是我的宝贝。”
一句话,瞬间就把他多年的困局解开了。
宁芳笙“…?”
这个棋,真的是下不下去了。
“滚吧。”
她自己不知道,自以为怒火被压下去,但眸子分明比平常更为明亮、勾人。
萧瑾时看了一会儿,这才把棋理好,讨饶道“不行不行,说好的下一整局,没有半途反悔的道理。”
“你若真不下了,那把针还我,换个别的条件
。”
脸皮厚确实无敌。
一盘棋就一盘棋吧,总比别的条件好。
这么想,宁芳笙坐下来,继续剩下的残局。
接下来,萧瑾时没再说什么。但明显,他棋风变了,大开大合,以攻为守。即使宁芳笙前期布局很多,但耐不住他如此密集的进攻。
一局棋下到最后,萧瑾时扭转战局,生生将这其变成平局。
棋盘上,黑白子处处纠缠,黑子尤甚,一步不落地跟着白子。
宁芳笙看着这盘棋,心情复杂。
如果,萧瑾时一开始就认真对待,这盘棋,当真不知谁输谁赢。
回神后,那人竟还坐着。
“还不走?”
“走之前,有东西给你。”
说着,萧瑾时分别从怀里和袖中掏出几个账本
和一些信封。
“啧,东西还真有点多。”
“这都是从王自忠府里拿出来的,猜你会用到。”
这一下,宁芳笙不得不有点除了不喜之外的反应。
她不怀疑这是假的,却不懂,“为何给我?”
白送上门的东西,没有拒绝的道理。但这给的人是萧瑾时,她却不得不迟疑。
萧瑾时早把东西放下,听见她问,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都知道。”
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暗了,此人衬着身后一片阴影,那深陷的凤眼,像要把她整个儿吞进去似的。宁芳笙蓦地心慌,忍不住撇开眼。
又听他道,“我先前说的话是真的,只是你不信。”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从鼻尖滑到人中的曲线也
是软的;再向下是微微上翘的唇,颜色很浅,比初见时浅得多。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出女子的轮廓,只是她为人做事果决强硬,从无人敢往这方面想。
就算萧瑾时此刻知道她是女子,他也觉得她霸气凌厉的样子最夺目。
只看着侧脸,萧瑾时觉得不够。伸出手,维持在强硬和温柔之间恰好的那个点,把她的脸掰过来。
他神色再认真虔诚不过,“你信我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绝不。”
宁芳笙再一次愣住。
他说他说过的,能是为什么?
“我的命都是你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原因自然只有一个“情”字。
荒诞。
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会信?
萧瑾时看透了她的心思,苦笑一声。
“我喜欢你,是真的,只是…知道得太迟。”
“因为许多事,你不肯说,我说不得,但我是知道的。”
“我说,我这一条命是你的,你想要,它就是你的;只是我不想死,我想留着它陪你到白头。哪怕不能,至少在我努力改变你的心意失败之后。”
深吸一口气,萧瑾时心底有点泛酸。
他有点想小时候那个对他爱护倍至的小郡主,那时候他一开口求,她便什么都允他了。
如今大了,却不行了。
后面一句宁芳笙没留心,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倒数第二句上,眉头一拧。
狐疑地盯着眼前的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萧瑾时没回答,只是从袖中又拿出一个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轻轻搁在小几上。
等宁芳笙拿过来看时,他人已从门口出去了,
还失手打碎了桌上的一个药碗。
宁芳笙暂且顾不得碗,在灯下,看清了这是什么东西的眸子骤然紧缩。
一块半个巴掌大、靛青的鹅卵石,上面用什么东西刻了两个名字宁芳篱、萧瑾时。刻字笔触稚嫩而僵硬,是稚童的手笔;字迹周围平滑,字身亦有些模糊不清,想来是有人时常摩挲把玩这块石头。
难道,他认出她的身份了?
青萍过来时,只有宁芳笙一个人坐在榻上,神情惊愕,分明是陷入某种思绪中。
走进去,桌上的药只剩下残汁,地上落了一片碎碗。
“主子?”
“主子?”
连着两声,宁芳笙才回神。
平静心情,方问道“怎么了?”
“这药是…”
“是我不小心洒了,还没收拾。”
青萍觉得有些不对,却没问,只说,“那我再下去熬一碗?”
宁芳笙点头,显得有些沉默。
翌日,宁芳笙照常去上朝。
三部同审的效率奇高,已经查到王自忠头上了。
三人都不傻,所以一齐在向宣帝汇报时提到了王自忠。
宣帝神色晦暗不明,只是看着王自忠。
“王爱卿,你可有何解释?”
王自忠自然辩解不肯认,推脱说有人别有用心污蔑他。说到此,针对地盯了一眼宁芳笙。
大理寺卿,也就是宁芳笙的外祖府,许世钧,先冷笑了一声,道“王大人的意思,莫不是本官同刑部尚书、御史大夫都成了宁太傅陷害王大人你的帮凶?”
另外两个一听,急了,“王大人这是质疑我三
部的公允?”
“那口供笔录上都是那两个罪臣亲口说、亲手写的,到现在为止,根本不可能有别人插手!王大人不要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