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监
王自忠的事刑部风风火火地审查,宁芳笙有意进去看两把热闹,便同吏部尚书说了两句,在第二天晚上让她进去了。
刑部大牢押了很多犯人,什么犯人都有。
宁芳笙脚还没踏进去,里头就哇咔咔传出各种怪叫声。
黑袍黑帽,加之牢中本就昏暗的环境,根本认不出。
一直走到里面,压着犯事官员的地方,嘈杂声才小些,但仍有。
比如…
“呦,那重刑审的是谁?我怎的看不清呢?”
一身囚衣脏污了,头发也乱如鸡窝,只有一双眼睛兴奋地瞪大了,发出诡异的光芒。
旁边的犯人“哈哈哈”笑了一阵,配合道“爷来瞧瞧,那不是堂堂吏部尚书王大人吗?!”
“竟也跟咱们一般落到这下等腌臜地来!”
“哈哈哈哈…”
刻意的奚落、嘲笑、辱骂混成一团,连着三个牢房的犯人都格外活跃。
宁芳笙皆听着,还觉得听起来不错。
狱卒根本不管,如今王自忠明摆着落势,谁闲得多管闲事。
王自忠正被捆在刑架上,身上有许多带血的鞭痕烫伤,脚底下、身后的墙上都沾染了一片新鲜的血红色。
他头低着,没了声息,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
那行刑的狱卒看见宁芳笙,隐晦地打过招呼后,错身离去之际低声道“烦请大人快些,如今正是特殊时候。”
“多谢。”
宁芳笙这才往前走,与外面的牢房隔出有一段距离。那些犯人瞧着这黑袍两人,便噤了声。本以为是有人来救王自忠,眉头俱拧着,等看见那休主子做派的黑袍人忽拿起烙铁,眼中又恢复成一派兴奋。
原是来落井下石的!
好家伙!
橙红色的烙铁,遇到夜间的凉气发出“咝咝”的声响。宁芳笙一手举着,低头像那死尸一样的人靠近。
一点微弱的呼吸落进她耳朵里。
醒着啊。
“嗤!”
宁芳笙眼珠子转了个圈,心情颇好地开口,“王大人?可醒着?”
“听声儿还辨认得出我是谁?”
那刑架上的人突然挣扎起来,“哼哧哼哧”地粗喘着。
“宁芳笙!宁芳笙!”
缺水且嘶喊过度的嗓子,哑地听起来就像破鼓,沉闷而破败。
王自忠何曾吃过这种苦这些屈辱?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成了唯一可以辨认的地方,视线盲目地乱扫一通后宛如钉在宁芳笙身上。恨意、怨气扑面而来,阴戾似地狱中的恶鬼。
“宁芳笙!你这个孽障!孽障!”
“老子就应该在你初入朝堂之时就杀了你!”
“咳咳咳——”
烙铁渐渐冷却,红色的边暗下去一圈。
宁芳笙看了一会儿,噙着笑,将手伸出去——
“滋——”
“啊——”
血肉被烫焦的声音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喊,一时间笼罩了这方阴暗的小小角落。
烙铁沾着血肉,拔下来还有些费劲。宁芳笙将其扔进火炉,啧啧叹道“可惜了,你没有,且后来也没能杀我。”
悠闲的腔调就如闲聊。
王自忠抖得不成样子,闻着自己身上的焦味,悲从中来。
前几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今日就成了受尽折辱的阶下囚,天大的落差才是他此刻最大的痛苦。
他想哭,但两日未进半点米水,泪也流不出来。
宁芳笙多敏锐一个人,眉骨一抬,眼中泄出不耐烦
。
“你自己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别跟我耽误时间。”
王自忠慢慢反应过来,眼中暗下,“你想知道什么?”
“呵!”
“青茗,让王大人看看,我还有没有心情跟他磨叽。”
青茗应一声,走上前拿过桌上的倒刺鞭,“啪”一声,甩在桌上。
“对不住了王大人,请您尽快。”
话落,鞭子就落在王自忠身上,带起一片新的血色。
宁芳笙的目光又冷又硬,盯着面前的人。
萧瑾时从王府带出来的那些东西,没有跟先宁王有关的。倒有几封跟定国公萧鄂的书信,除了寒暄,根本看不出别的内容。
但青锋剑此前一直在他手中,跟先宁王有关的东西可能都被他销毁了。
王自忠闷哼了半天,青茗又甩下去一鞭。
他急急开口,“除非你能保我的命!”
话落,宁芳笙没说话,但空气却渐渐逼仄。
片刻,宁芳笙轻蔑一笑。
“王大人,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自忠的心彻底凉了,但是已经是如此死局,他反而更不想让宁芳笙如愿。他费力地把头昂起来,注视着宁芳笙,吃吃发笑。“既如此,呸!”
宁芳笙早在他低头沉默时就看透了他的想法,嘴角的笑愈加轻蔑。
再上前两步,俯视着王自忠的眼,“定国公是不是?总之当年的事你们都有掺和,至于如何掺和,反正你死了,我也就无所谓了。”
“青茗,告诉王大人,今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青茗“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王大人的府邸如今被封了,王大人的儿子和夫人爱妾等,皆被收押在京兆府等候处置呢。不过目前看来,应当是活不成了。”
宁芳笙听完这些话,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啧,
真是可惜了…”
一直冷静甚至算得上冷淡的王自忠突然暴起,“宁芳笙,你放屁!那些事根本不会涉及家人!”
刑架被摇晃地吱吱叫,在这阴暗血腥的角落更显诡异。
“那你杀了王氏以遮掩的那些呢?又当怎么算?”
“你——!”
王自忠瞳孔骤缩,难得透出些惊恐。
宁芳笙见此,弯了弯唇。
王氏的事不算难查,只是她当初认定了跟萧瑾时有关,才弯弯绕绕多时。她知道王氏是王自忠派人杀的,但具体为何其实不知。不过这么一诈,倒让她猜出了些许。
此刻出玄的狱卒已经回来,宁芳笙重新把黑帽带上,她道一声“多谢”,青茗便在后头递出一块银子。
宁芳笙踏着王自忠不甘的嚎叫,还没走出去几步,一声鞭子“啪”刺破空气,然后响起闷闷的痛哼声。
出了牢房,宁芳笙轻吐了一口气。
过了会,方才道“王氏的死还有用处,不能让柳
府尹白费一番心,你去着人查探查探,怎么捅破这件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