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起势
华灯初上,正是歌舞升平之时。
萧瑾时坐在窗边,外头正是一方莲池,水气入风,清凉惹人醉。
他的脸背光,神色晦暗,想起几月前的事,更添几分朦胧。
那时候,跟她在楼下的长廊时,那异常的心跳,不是心悸,是心动吧。
来此地时遇见高子寒,他说宁芳笙把墨莲收下了,只是她好像有些怀疑。
不怀疑才不是她,只要人收下就好,只盼着她不能再用那种药。
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响起荣王的声音
“不知世子此番相约所为何事?”
荣王一进门便自顾自坐下,眉眼间藏着些不耐。
萧瑾时转过头,扯唇一笑,“若我说是对王爷
有好处的事,王爷信不信?”
他右手举着杯子向荣王的方向走去,掌心伤痕已经结痂,不再可怖。
夏其峥听着这话,不免有些兴趣,抬起头萧瑾时身后是黑黝黝的窗,他一身白色衣衫,面含浅笑地向自己走来,无端多了几分从容睿智的气魄。
与他从前…不太一样啊。
但夏其峥没把这点变化放在心里,不太高兴道“世子还是不要拐弯抹角了,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你不该在这时约本王出来。”
他说话时,萧瑾时眼睫垂了垂。
果然,荣王为人颇为自傲。
萧瑾时等了等,等夏其峥快没耐心时,直接道“我约王爷出来是想投在王爷旗下,为王爷排忧解难。”
“嗯?”夏其峥眨了眨眼,觉得这话说得荒唐,“什么?”
萧瑾时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王爷没有听错。”
他给夏其峥倒了杯酒,酒液“哗啦啦”入杯,他的侧颜俊逸舒朗,惊为天人。
夏其峥眼前晃了一下,又听他道“或者王爷认为此时还不是争取夺嫡的时候?”
夺嫡,两个字云淡风轻地从那两瓣菲薄润泽的唇中飘出来,让夏其峥一瞬都有这不是大事的错觉。
但事实远非如此。
夏其峥面色一肃,“大胆!世子怎么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这是要砍头的!”
萧瑾时不为所动,平静地把酒杯推到他面前,扬唇一笑“王爷若真是这样觉得,心里怎么会想呢?再者,王爷身为亲王,又是先太子之后的长子,如何不能想夺嫡?”
说着,萧瑾时好似从中得到了什么乐趣,尽管酒杯遮住了他的嘴和下巴,但露出的眼睛里满是
璀璨的笑意,正如窗外的星空,深邃又有几分不可捉摸。
他看着荣王的表情一顿,然后绷紧了腮帮子,透露出不甘心。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夏其峥也不必掩藏什么。
“萧世子的话本王算是明白了,只是本王不明白,世子究竟是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就算他求贤若渴,但萧瑾时此人分明不在“贤”这一列中。
对面的人并没因为他的话变得紧张,男子不紧不慢地放下了酒杯,甚至没什么说话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夏其峥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被动的状态。但是他还是不得不问,“难不成你觉得凭着你定国公世子的身份就足够了?”
“本王与定国公有几分浅交,他却绝不会像你这样做这些事,本王信不过。”
萧瑾时又斟了一杯酒,终于开口,“所以,自然还有别的依仗。”
“王爷且别急,从进门到现在王爷连一杯酒水都未曾饮过。”
两人对视着,夏其峥期望能从萧瑾时的眼睛看透这个人。
但,他失败了。
萧瑾时只是笑,对着酒杯伸出手,“请。”
一丝烦躁上头,夏其峥饮了第一杯。
萧瑾时这才切入正题。
“不知道王爷对北砀山这个地方怎么想?”
平地起惊雷。
夏其峥万万没料到他说的第一句正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触及了他的警戒线。拿着杯子的手改为捏住,夏其峥稳住心神,漫不经心的问“世子怎么突然说这个地方?北砀山跟我们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永王评对荣王的评价一语中的虚伪。
时时刻刻一定要跟你装、拐弯抹角地试探,除
非装不下去了才会跟你说那么一丁点真的东西。
若非此刻以及接下来有一段时间荣王必定势大,一时攀附他方便自己最快地往上爬,萧瑾时其实并不多想跟此人打交道。
敛下眼底的不耐,萧瑾时再来一击。
“看来王爷似乎不知道北砀山里藏着什么。”
“那山土有些地方松动地厉害,里头被人给挖空了,藏了——”
夏其峥的瞳孔控制不住地扩张,直勾勾地盯着萧瑾时开开合合的嘴,手指直接捏得发白。
萧瑾时见此,嘴角拉开夸张的弧度,拖长语调“藏了人,是兵,是偷偷蓄养的私军!”
手握成犬,夏其峥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心慌。
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夏其峥终于意识到眼前人的危险性。
“世子怎么会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正巧一阵夜风袭窗而入,吹乱了萧瑾时的散发
,几缕发丝飘荡在鬓角,遮住了他的眼,添了让人看不清的鬼魅。
萧瑾时笑了,“我能知道定国公都不知道的事,这就是我的依仗。至于别的,我还知道,假如王爷不赶紧把这事同王自忠处理好,王爷不日将有大难。”
“你还知道这事跟王自忠有关系?!”夏其峥彻底惊了,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萧瑾时却不再接他的话茬,眼尾微吊,勾出几许锐利,口吻中含有警示,“王自忠为什么要杀前寿王妃、他亲妹妹,王爷或许不知道,正是因为王氏在寿王府中发现了蛛丝马迹,这又让王自忠知道了,他才杀人灭口。”
话语中渗透着淡淡的血腥和残忍。
“如今玉敏郡主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此事彻查,未必不会查出什么东西来。假如王爷此刻还不采取行动,到时候东窗事发,且不说要命,怎么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王爷应当不愿意看见那样的局面。”
萧瑾时的口气愈渐平和;夏其峥却恰恰相反,心中惊涛骇浪渐升。
这些事本就隐秘,有些夏其峥自己都不知道,现如今萧瑾时不仅知道所有关节,还把这一切都串联在一起。
令人心惊。
夏其峥觉得呼吸有些受阻,“你…”
想的太多,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