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
进去之后,香味越发馥郁,但闻着也不觉烦闷。
店面不大,不过里头布局倒有几分茶楼的清雅。
于是宁芳笙慢慢在里面饶了一圈,突然被一个桌上的点心吸引了注意。那点心白玉似的,做成胖嘟嘟一个兔子样,偏偏一个耳朵竖着一个耷拉着,整个盘子就摆了那么一只,摆明了被主人偏爱着呢。
宁芳笙蓦地想笑,脑子里有什么画面闪现,但是又不能确切抓住。
正想着,外头一阵“哗啦啦”的雨声,屋外雨幕连天,来势汹汹。
夏日的天气小孩的心性,这一下雨,空气倒是没有那么闷热了。
四下看了两眼,宁芳笙没看到青茗,以为他先上车了,便也要出门去。
溅落的雨珠子打在门槛上,沾湿了衣袍的下摆。
宁芳笙脚下略停,面前却好似隔开了雨,眉头一凝。
一转身,却是有人替她撑了伞。
眉头愈拧,“你怎么站在这儿?”
两人中间隔了约莫一丈,萧瑾时的猿臂高抬,远远地给她撑着伞。
萧瑾时嘴角微微一勾,有些无奈,“站近了你要不高兴。”
“…”
我明明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门外有雨,门内有他。宁芳笙轻笑,眼底却颇冷,“萧世子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萧瑾时比她高半个头,他低下头时,宁芳笙能直直对上他的眼,以及…万丈深邃的眸中世界。
“那是我的错,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知无不言。”
在另一个人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这是很迷幻的感觉,就像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你。哪怕你对他无意,那种被在乎和珍视的感觉都是足够触动的。何况,萧瑾时还有那么一张被老天偏爱的脸。
呼吸交错,不属于自己的热烫气息扑面而来。
不过一瞬,宁芳笙脸色就冷下来,坚守如冰。
她转身要走,萧瑾时拉住了她。
无声把伞塞给她,然后又拿出身后的小包裹,“给你,不收白不收。”
这话很对,且宁芳笙接受,索性接过,而后给萧瑾时留下一片无情的背影。
她的手凉得不正常,约莫那药败身子得紧。
萧瑾时手指捻了捻,好似还有那冷玉般的触感。
英眉微蹙,他不能再拖拖拉拉了。
这时,青茗匆匆从后屋里出来,手里拎了不少东西。一看见萧瑾时,也是下意识不喜,但还是守礼唤了一声。
萧瑾时道“你们主子上车了。”
青茗正要谢,又听
“她身子好不好?”
没想到,萧瑾时问了这么一句。
管你什么事。
这话差点脱口而出,青茗压住,哼道“就大家都知道的样子,老情况。”
萧瑾时皱眉点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
青茗“那世子爷,小的先告退了。”
“嗯。”
青茗上车后湿漉漉的,但糕点什么被他小心藏在怀里,没什么事。
宁安赶车,主仆俩就面对面坐在车厢里。
青茗看宁芳笙瞪着手里檀色小木盒,不由问,“您不喜欢?”
“嗯,扔了吧。”
说着,就闭上眼。
青茗有点好奇是什么,就大胆建议,“不若看看再扔?万一是金子什么…”
“嗤。”
“那你自己看。”
话中流动淡淡的鄙夷。
青茗赧然,还是打开了木盒。
“嚯!”
眼前一亮。
垂着的长密睫毛颤了两下,宁芳笙捏紧了手还是没睁眼。
“主子,您睁眼瞧瞧,这是水头最好的冰种翡翠呢,虽这兔子雕得怪些,但…哎?”
青茗眯了眯眼,“上头好像有个字?”
最后一句成功让宁芳笙破功。
嘴角微抿,睁开眼坐直身子,“我看看。”
那木盒里,赫然躺着跟她先前看的糕点一样形状的玉雕。宁芳笙瞳子一缩,终于有了记忆。把怪兔子翻了个个儿,它侧面处用小篆刻了个篱字。
这…
宁芳笙又联想到那块儿刻着两人名字的石头,脑弦一绷。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想不到他为什么会知道,以及以前的事,充斥的只有一个想法萧瑾时不该知道!除了她自己的人,谁都不能知道!
宁芳笙的脸色又青又白,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青茗慌了,“主子?”
“主子,这是怎么了?”
宁芳笙不回话,只是面色越来越阴郁、深重。
她朝外头吼了一声,“即刻回府!”
到了宁王府,宁芳笙表情收住,但眼中阴云笼罩,见不得一丝亮光。
一进自己的院,“把那个连翘叫过来!”
青萍心神一震,“是!”
片刻,墨莲就被引进了屋子。
“青萍,出去,把门关上。”
这时候,她也不敢多嘴,顺从地退出房间。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也带走了外面的亮光。
没有点灯的屋内在这样的天气下有些阴暗。
墨莲直觉不好,小心翼翼地跪拜下,“不知大人叫民女来——”
“把脉。”
墨莲不解,“您之前不是不让么?”
宁芳笙冷漠地垂眼,“你不是一直想把脉?我从了你的愿。”
“既然大人不愿,民女也不敢强求…”
“让你把脉就把脉!”
“轰——隆!”
这一声厉喝,凑巧与窗外惊雷重合。
墨莲吓得一个激灵,脊背发麻。
“是。”
指尖微颤,墨莲甚至忘了萧瑾时的吩咐,听话地上前。
坐着的人撸起右手的袖子,露出一段冷白细弱的手腕。青紫的经络交错地攀附其上,显出几分羸弱。
冰凉!
这是墨莲的第一感觉。宁芳笙的皮肤冷得不像人。
头顶的目光愈渐尖利,仿佛要刺破她的头皮。
莫大的压力之下,透过这薄弱又稳定的脉搏,墨莲竟然什么都没把出来。
头顶上森森发声,“把出什么了?”
这一下,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墨莲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如擂鼓,“民女、民女…太傅脉息弱,民女还没把出什么。”
“呵。”
宁芳笙也不收回手,眉梢眼角皆是阴鸷。
墨莲手强行定住,两指落实在她脉搏处,脉象初显。
然而——
宁芳笙听见底下的人突然屏住呼吸,她急促慌乱的心跳透过两人相触的皮肤传给自己。她又问,“把出什么了?”
“太、太傅大人…唔——”
宁芳笙的手倏地横扫出去,精准地掐住墨莲的下颌,她笑得阴冷。
“看来,连翘姑娘把出东西来了。”
拉进两人的距离,宁芳笙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墨莲的脸,看她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物。
墨莲反应过来,一时惊大于怕,“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