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荣王
萧瑾时从点心铺出去,直接拐进一个小巷子,在朱红色紧闭的大门上叩叩敲了两下,然后便有个老仆全程无声将他引进厢房。
荣王坐着,身形微偏,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各种盛酒的精美器皿。
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个琉璃的夜光杯。看见长身玉立的萧瑾时,嘴角挂笑“你来了。”
萧瑾时作了一揖,“看来王爷去找过王自忠了。”
“是,你先坐。坐下,尝尝,这是十年的竹叶青,用夏日荷叶上的露水酿的。”
萧瑾时依言坐下,自己从桌上挑了个最普通的玉杯,放在鼻端轻嗅了嗅,捧场道“我是个外行,也能觉出这酒确实是醇香。”
荣王眯着的眸重新睁开,对他的回复颇满意。
只是…眼前的人面部线条流畅,五官精致锋芒暗含,但偏偏有一种说不出的内敛和淡然,很有——
几分与宁芳笙相似的感觉。
这让他不是很高兴,尤其这个还更兼几许邪气。
酒杯在指尖晃了晃,荣王问“在说正事之前,本王想问世子一个问题。”
“王爷请问。”
“世子与宁太傅究竟是什么关系?”
萧瑾时饮酒的动作顿住,手渐渐垂下,露出抿紧的
薄唇,对这个话题抱有明显的抗拒;剑眉高挑,透着几分怨怼。
荣王饶有兴致摩挲酒杯,“怎么了,说不得?”
“也不是,只是有些耻辱,提起来觉得膈应。”
容王笑,眼底暗藏探究,“本王可记得世子初见宁太傅时还追着喊神仙妃子呢!哈哈哈!”
萧瑾时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王爷还是不要提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说着,眼角微垂,几分嘲讽几分不甘,“再提也只剩难堪和怨恨了。”
神情、姿态,无处不真。
荣王便松了一口气,眉眼缀上冷色,“宁太傅此人不识好歹,且其为人不能掌控,世子以后都不要再与其来往。尤其、”
他顿住,这次夏瑞景随她去江南不知捡了多少好处,想想便觉得可恨!
“以后大抵是要敌对的,她对我那大侄子倒是尽心尽力!”
浓长的睫毛扇下,在萧瑾时的眼底晕出一片晦涩的阴影,“是。”
得到满意的回复,荣王放下酒杯,开始说正事。
“我今日找你来,也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王爷请讲。”
昨日荣王去找王自忠,他答应不捅破北砀山一事,但有要求。
“王氏一族牵扯太多,能保下的人实在不多,他的独子倒是因为蠢没干什么要命的事情。费力也可保下。但我的谋士都觉得,此举费力不讨好,尤其王自忠死后反正也不知道本王应诺与否,都觉得表面应承下来就够了,人不必去救。”
“但本王细想过后,因此事你知道的最多,便来问问你的意见。”
荣王转脸面向萧瑾时,看着他。
萧瑾时回望着他,忽的一笑,“瑾时在此先谢过王爷信任了。”
这一笑,倒似雨过云开,天地皆霁,荣王一个男人都有些觉得晃眼。
听他继续道“我建议王爷保下。”
“我不知除了王爷、王自忠以外是不是还有人知道这件事,以后又会不会被谁捅出来这件事。留着王氏的人,正可以防万一,推出王氏一族剩下的人顶罪。毕竟万般疏密中,也说不好会不会有那一漏。”
“再者王爷留下王氏一族剩下的人,也是王爷仁善,陛下终究不可能为了这一点事就真的去惩罚王爷,此举正好还洗脱了王爷与王自忠勾连的嫌疑。”
头头是道,每一句都十分有理。
荣王垂眼,细思其中诸多利弊。
想通之后,荣王的脸上慢慢展开笑容,举起酒杯敬到萧瑾时面前,“世子大慧!得世子相助是本王之幸!”
萧瑾时也跟着轻轻抿唇一笑,仍旧站起身迎他这一杯敬酒,“王爷过誉。”
两个人留下喝了许多酒,又不轻不重说了很多话,大多是荣王问,萧瑾时答。最后不知道荣王从哪儿叫来许多清倌儿与舞姬,满院飘着女人的脂粉气。
萧瑾时应付过,从这别苑出去时身上也尽沾染了那些味道。
墨白迎他时,眉尖下意识蹙了蹙,然后悄悄地揉鼻子。
萧瑾时长眉微敛,自己也不喜欢,偏偏内裳都有味道,只能回去沐浴了。瞪了墨白一眼,冷哼一声,“这味道暂时不能消了,你不喜欢,倒是能把鼻子割了。”
墨白“…属下不敢!”
“呵。”
两人很快回府,萧瑾时一路直奔芳篱院。
偏偏,前几天方才见过的父子俩这一下两个人都挡在了他回房的必经之路上。
三个人的脸都拉得老长。
萧旭反应过来,“呵呵”一笑,“大哥应该玩得颇尽兴。”
说着,万分做作地抬手扇了扇鼻子,“啧,也不知道这是谁带进来的脂粉气,真是浓郁得忽略不了,败坏门风!”
明明眼睛都要笑掉了,就是不指名道姓说出来。
啧,在朝堂上学得做派不错,都会指桑骂槐了。萧瑾时龇了呲牙,回道“一般,下次带你去你应该会玩得万分尽兴。”
萧鄂太阳穴一鼓一鼓地,又是在酝酿怒火。
萧旭双手环胸,煞有介事,“不了不了,毕竟我和大哥不是一路人。”
“对啊,我都忘了。你向来什么都做不好,带着你也是败兴。”
“你——”萧旭瞬间被激怒。
“够了!”
萧鄂喘着粗气,“孽障!怨不得陛下也管不了你!”
“如今谁都不管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唰”地甩袖,萧鄂转身就走了,仿佛他特意过来就是为了一句“孽障”。
要不是萧瑾时觉得耽误事,真想问问萧鄂你会不会骂别的词?
萧旭还没走,萧瑾时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老子走了,你不跟着走?”
这话有些不太对劲,说得他像一条狗跟着父亲似的。萧旭想着,又是气得不轻,“你等着!”
说完走了。
说是说不过,但他们如今都在朝廷供职,他官职比萧瑾时高,想出气容易得很。甚至以后,等他做到高
官,可定人生死,到时,哼!
父子俩的身影很快消失。
萧瑾时抬头环顾四周,尤其看前院时,眸色深深。
嘴角一扯,“嗤。”
进了院,便见墨离走上来,“墨莲受伤回来了。”
萧瑾时眉心微折。
被宁芳笙识破倒不稀奇,只是这么快这功而返,是不是她发生了什么?
想着,萧瑾时眼中划过紧张,“醒了没?”
“尚未,伤得很重。”
再次皱眉,然后大步往里走,“尽快把人弄醒,等她醒了告诉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