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油锅
眼前是澄黄的门帘,宁芳笙盯着那上头的挂穗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看一旁的李渝,对方冲他摇摇头。
宁芳笙眉尖蹙了蹙。
也不知道定国公跟宣帝在里头谈什么,竟然把李渝也支出来了。
室内。
宣帝“你归来后可曾去见见他?”
萧鄂低着头,“未曾,这并不合规矩。”
听了这答案,宣帝垂了垂眼,无声叹了口气。
“无碍,你若想见就见见,再者,你许久未曾见过淑妃了,也一同拜拜。”
“是。”
约莫一炷香过去,萧鄂终于掀了门帘出来。
宁芳笙一瞧见,眸色深了深,若无其事地上去打招呼,“见过定国公。”
“见过宁太傅。”
两方拜过,皆是有礼疏离的样子。
李渝这就要跟着进御书房了,却见宁芳笙盯着定国公的背影瞧得入神。
“太傅大人?”
宁芳笙回神,嘴角牵出浅笑,“李公公,咱们进去。”
“嗳。”
宣帝叫宁芳笙过来是为了开恩科的事情,他心中已有了定数。
今年朝中人员变动颇大,各方调动之下仍有许多缺位。贡院那帮学子,世家子颇多,没什么真才实学。王自忠事发,王氏一族没落,牵扯甚多,有此前车之鉴,宣帝并不多愿意用那些人。
开恩科这事一提,宁芳笙便能揣摩宣帝已经忌惮有些氏族,其中尤以荣王的母妃贵妃一系外戚为甚。原本王氏一族空出来的职位,宣帝想提拔一些新人,却不想落到了谢氏手里大半。
“陛下真知灼见。”
宣帝又道“朕让萧鄂负责此事,只是他归京不久,怕对有些人事不通,故而你闲暇时去帮衬帮衬。”
“臣明白。”
“还有就是王自忠跟王氏,三部的人只查出来是王自忠害了王氏,却不知其缘由。朕总觉得里头有什么不对,你暗中好好查一查。”
“是。”宁芳笙应着,眼神闪了闪。
“此事隐秘,不太好办,你拿着朕的令牌,必要时可调动金吾卫的人佐助你。”
金吾卫?
啧。
宁芳笙眼底晕上点点邪气。有些事,还真是这么巧。
“是,多谢陛下。”
宣帝满意地点点头,忽想起宁芳笙说定亲,便心血来潮,想见见那定亲的对象。露出一抹笑,“正事说过,朕也操心操心你的私事。”
“你上回告诉朕你要定亲,那姑娘朕还没见过,想瞧瞧,怎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了爱卿的眼。”
调笑意味颇重。
宁芳笙也是一笑,“陛下说笑了,也就是个青春少艾的小姑娘,当不得陛下好奇。”
“唉,话不是这么说的。过几日就是皇后寿辰,宴上你把人带过来,朕给你掌掌眼。正巧是皇后贵妃也要给安王、齐王、瑞景看看姑娘,你那表妹要不好,朕给你做主换个姑娘。”
宣帝跟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算亲,亲的太子早早病逝,也就跟宁芳笙能说的闲话多谢。他自己得了意趣,便“哈哈”地笑,“朕觉得朕的主意甚好!”
宁芳笙听得耳朵难受,想翻白眼,偏偏说话的是皇帝,她顶头上司。只能小心翼翼捧着,“陛下说笑了,臣与表妹不是胡闹的,正儿八经得要结亲。您这么一说,但显得臣多不正经,花心萝卜一般。”
宣帝又笑,笑够了,令牌给出去,放人出去了。
第二天,宣帝在朝议时宣布了开恩科和皇后寿辰的事,朝廷上下便都为这两件事忙碌起来。
户部两尚书,宁芳笙为其一,平时户部的事管得并不太多。所以和另一个比起来,近些日子甚至显得清闲了些。
但清闲不代表就能顺心。
“啪嗒”一声,随后就是碗碎药撒。
宁芳笙脸色铁青。
那罪魁祸首倒聪敏,立刻扑棱着翅膀向窗外飞。
“呵。”
一身冷笑,宁芳笙脚下一跃,伸手抓住了雪雕的脚。冷森森地盯着它的蓝眼睛,“你是好奇下油锅是个什么滋味了?”
“咕咕咕——”
那蓝眼睛眨巴眨巴,清澈又无辜。
宁芳笙信它就有鬼了!
连着不知道几天,这雕跟抽了似的,天天站肩头,
片刻不离。只要青萍一给她端药来,立马用翅膀把碗拍飞。
一开始只是觉得它闹,扔出去几次,第二天还是这样。
空气越来越冷。
雪雕感受到了,“咕咕咕”叫个不停,另一个爪子拼命去推宁芳笙的手,却也不伤她,只是一味想逃。
青萍不知道这雕是不是故意的,倒也乐得宁芳笙不再吃药。她才要上去和稀泥,宁芳笙直接扯了绑头发的缎带,把它两脚一捆。恶狠狠道“你成精了不是?那我还偏更要尝尝你的味道!”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完了!
它自己也知道大不好,抖得跟什么似的,紧盯着宁芳笙像求饶似的。
“主子——”
“你替它求情,一起下油锅!”
青萍立马闭嘴,同情地望着垂死挣扎的雪雕姐姐对不住你。
那雪雕突然怪叫了一声,似啼非啼。
宁芳笙一下拍得它脑袋开花,“怪叫什么!”倒是没注意院子竹林里应声飞出去一只翠色的鸟。
雪雕哀哀垂头,蔫得跟地里小白菜一般。
这边闹得欢实。
宁芳笙当真叫青茗支起一个小油锅,眼见着热气翻腾,慢慢开始冒泡,“咕嘟咕嘟”。
雪雕两眼珠子凸出来,扑腾不停。
宁芳笙凉凉道“叫吧,以后都没机会了。”
咕咕咕咕!
来人啊!救雕一命啊!
“啧,你还扑腾呢?”
眸中漾起笑纹,宁芳笙为把戏作真,捻着一根纯色雪白的羽毛,然后一揪——
“呜!”
惨绝人寰。
宁芳笙嘴角都要压不住,抬手扔给青萍后便半掩着脸。
“咳咳,把毛拔了,下锅。”
青萍瞧出来威吓意味,便想着劝劝拖些时间。
这时院门口进来一个人,一身青衣打扮,走过来对宁芳笙低语两句。
她眉一扬,抿唇透露出烦躁。
“让他进来。”
“是。”
瞬间没了玩闹的心思,宁芳笙扫了楚楚可怜的雪雕一眼,“暂且先放过你。”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正说着,走进来两个人。
萧瑾时为首,后头跟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身量精炼,步伐沉稳,是个练家子。
宁芳笙架起一条腿,“萧世子好闲心,如今有正门不愿意迈,却好爬墙头了。”
萧瑾时面上含笑,“你若愿意,我倒可以走正门。”
果然,宁芳笙听言脸一阴。
“宁王府原就不该是你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