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重重
李渝在前,萧瑾时落后一步,两人走出小段距离,萧瑾时突然回头,果然见萧旭一脸阴翳。他扬唇一笑,神采飞扬,半点不见咳嗽时的病歪样子。
萧旭脸色本就阴沉,又撞见他笑,心里一突,怪异的感觉层层翻涌。
从打听到沈执出事的消息后,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时他跟着萧瑾时到白马山上,本意就不欲他痛快,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害了沈执然后嫁祸给萧瑾时,因为沈执位高权重,身份又特殊,害沈执还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故而当时还刻意交代过所有人避开沈执。
可是沈执到底还是出事了!怎么可能?
在场的除了他和萧瑾时,就是沈执自己和宁芳笙。宁芳笙当时被逼到那个境地不说,她还早早在他的掩护下就离开了崖边;沈执又怎么可能害自己?剩下唯
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只有一个——
萧瑾时!
若是自己从头到尾的行动都被萧瑾时看在眼里,他从头到尾就是给自己设的一个局呢?
萧旭眉头一皱,又发觉怪异。
那萧瑾时为什么要害沈执?目的何在?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明确的是,一旦这事牵扯到他身上,那就必然是萧瑾时的手笔!
想到此,萧旭当即转身回院子,找到自己的贴身侍卫。满脸是风雨欲来的凝重,“快去白马山,山上山下,不管什么地方,给我搜、查!无论查到跟谁有关的蛛丝马迹,于我们无利的立刻处理掉!”
侍卫听了他的话,神色也沉重起来。但是他犹豫了片刻,而后吞吞吐吐道“公子,不如我们把这事告诉国公爷?国公爷他毕竟——”年纪和经历都摆在那里,自然不会比我们处理得更差了。
他话没说完,就让萧旭打断了。
“闭嘴!让你去你就去!”
他的意思萧旭当然明白,但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排斥。父亲说是宠他更多,但世子之位至今稳稳当当落在萧瑾时头上;更何况萧瑾时都可以不用借助萧鄂的力量,他为什么需要?这不是指着他不如萧瑾时,打他的脸吗?!
侍卫脸色微苦,还是听他的话出去了。
萧瑾时跟李渝很快就到了乾清宫。
此时夏瑞景也方从沈府回来,一副肃容。
两个人在去乾清宫的路上遇到了。
夏瑞景去沈府看见了床上已经僵硬的“沈执”,又听沈录复述了一遍对院判的说辞。他不傻,知道这里头有的是道道呢。
但他听过一遍,第一个想到的是——
宁芳笙也去白马寺了。
他同礼部尚书千金的婚期已经定了,只是近几个月事情繁多,故而定在了十月。期间她同那女子见过几面,是个温良贤淑的美貌女子,只是…比不上宁芳笙。
他知道这个想法不对,根本不该把两个人相提并论,但…他想,谁都比不上宁芳笙吧。
这个想法被他及时止住,但为了避嫌他与宁芳笙私下里也很久没见面了。
多久,今天是第十三天。
十三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长?
夏瑞景的眼垂下来,睫毛在下眼睑覆上一层失落的阴影。
许是因为萧瑾时从前和宁芳笙的“传闻”太多,所以他看见萧瑾时便又想起了这件事,连带着看萧瑾时也不大舒服。
“见过殿下。”李渝先出的声。
夏瑞景便不能不回,“李公公,萧世子。”
他的余光隐晦而迅速地掠过萧瑾时。
萧瑾时还拿着方白帕子捂着嘴,只是眼皮子完全撩起来,显得眼神有几分犀利。
啧。
他怎么觉得,刚刚夏瑞景垂眉那会儿,是在想什么
不该想的人呢。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对危险的本能预知,但他心里确确实实不舒服了。
夏瑞景跟李渝都想着一起进去,就没打算再说什么。
却没想到,萧瑾时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竟然开口了。
“咳咳、见过殿下。”
夏瑞景眉目不动,“嗯。”
萧瑾时突地笑了一声,“哈哈,突地想起来,是不是该恭喜殿下喜事将近了?”
这句话说得连贯,没咳嗽。
夏瑞景眉一敛,直觉这话中有话。他转过头,看萧瑾时,“世子也知道了?”
没高兴也没不高兴。
萧瑾时对上他的视线,眼睛一弯,像是很高兴,“恭喜恭喜,殿下成婚时我必定送上大礼,也盼着能蹭一蹭殿下的喜气。”
这话原是没什么。
但说的有意,听的有心。
夏瑞景心里就跟湖面被扔了石子一样,他嘴巴都抿起来。
自己成婚他这么高兴做什么?还蹭喜气,他也想成婚?跟谁?
越想面上越凉,两个人深意的目光交错在一起,纠缠、较量。
可怜了李渝,只觉得气氛越来越怪。
今儿是阴天,但也不至于冷吧?这两位主子这是怎么了,也不能有什么过节吧?
哼。
两人不约而同地别来眼,不约而同地冷哼。
进了乾清殿。
宣帝见两个人都进来了,先问夏瑞景“沈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禀陛下,沈大人将死,无力回天。”
一个“将”字,是在等沈府发丧。
宣帝的手沉沉落在御案上,视线投向萧瑾时,眉心一折,“萧瑾时,沈府沈录说沈爱卿是跟你一同出去的,你告诉朕,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萧瑾时跪拜下来,众人只能看见他的脑顶。
“臣回禀、咳咳、回禀陛下——”
随着咳嗽,萧瑾时的身子颤了颤,平添无辜和可怜。
宣帝眼一深。
下头继续道“几天前,臣有事要请教沈大人,又听家中萧旭提及白马山的风景好,梵音净心,便约了沈大人昨日一起去。我两人上山未到一半,见天色有变,只能临时改变主意下山去。谁曾想,暴雨倾盆不说,还碰上了一伙黑衣人。不知为何,见我两人就砍。我等虽带了些许护卫,但对方人数众多,终是不敌。臣同沈大人皆坠落山崖,臣昏迷中被属下所救,听闻当时还未找到沈大人,臣的属下担心臣出什么问题,情急之下先回了府。”
“臣本还想,沈大人乃习武之人,应当身强体健。
却不料,今早便听李公公说沈大人重病,唏嘘不已。”
大段的话掺杂着咳嗽,所幸萧瑾时说话不快,也把意思都传达清楚了。
宣帝的瞳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颇有压迫,“听你这么说,朕倒觉得那些黑衣人不是巧遇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