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墙
萧瑾时听宣帝发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苦笑,“臣不知。”
这么一说,表现得他好像猜到什么又不能说,更加引人猜测。
夏瑞景眼帘抬起,看萧瑾时的的目光带了打量。
他之前跟萧瑾时正面对上过,从不觉得这是个委曲求全的人物,那只能说他是故意的。想到此,夏瑞景眉一挑,三分不屑流露。
堂堂男儿,何必学女子矫揉做作那套。
萧瑾时才不管夏瑞景怎么想,他“期期艾艾”地等着宣帝的回应。
李渝看着,想起在萧府时主动凑上来的萧旭,颜色一变,附耳到宣帝身边低语两句。
宣帝眉眼含阴云,久久不说话。
萧瑾时适时地“咳咳”两声。
宣帝终是没忍住,声线绷直,“李渝,领他去太医院看看,老这么咳嗽成什么样子!朕都怕被他过了病气!”
口气是嫌弃的,但带去御医院,莫不是关心。
夏瑞景眼神一滞,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收了回去。
直接让李渝带去御医院?
除了宣帝,也没几个能让李渝亲自领着伺候的吧?
即便是定国公嫡长子的身份,也不够吧。
宣帝又道“沈爱卿此事蹊跷,移交大理寺审查。萧世子身子好了,要配合调查,朝廷容不得此等糊涂事,朕也不允这种事就这么发生在沈爱卿身上!”
随后,夏瑞景和萧瑾时都退出了乾清殿。
大理寺卿悉知此事,当即调遣人马往白马山去。沈执和萧瑾时驻足过的客栈、山脚下、悬崖边,白马山方圆数里的地方被禁军团团围住。
萧旭的人听到动静时已经迟了。
一拨人被迫隐匿在客栈里,进出均不得。
萧旭的贴身侍卫萧祺缩身藏在一间客房的门后,心如鼓擂。
他额上沁出了冷汗,对此情景有些无措。
旁边的人往外探头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是大理寺的人,根本不可能偷溜出去!
他盯着萧祺,“祺哥,我们不能在这里被抓住!”
“我知道。”
萧祺的声音低沉,但细听能发现其声线的紊乱,他也慌了。
楼下的交谈声停止,紧接着是“咚咚咚”上楼搜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落在萧祺的胸口。
萧祺心一沉,当即做出决断,“都出去!不能躲着,碰到了由我来说!”
剩下的人点头,一个个从房梁、窗户边上下来。
萧祺让他们趁机分散到几个房间,然后自己带着两个人坐在这个房间里。
很快,脚步声走近,有人“砰”地推开了他们房间
的门。
那开门的禁军见里头三个大男人,一脸懵,下意识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萧祺没说话。
这禁军他没见过,想来也不认识萧旭不认识自己。
禁军砸了咂嘴,眼神意犹未尽。但他没多胡说什么,只是冷着一张脸盘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几天了,干什么来的?”
萧祺手紧攥住,答道“我们兄弟几个,路过此处,刚来没多久。”
禁军正欲说什么,下面传来统领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带下来!大人要一个个盘查!”
大人?哪个大人?认得出自己么?
萧祺脑子里冒出一连串问题,他犹豫着,却被门口的禁军一把扯出门。
“盘算什么呢!快出来!”
萧旭并不知道这里的情景。
过了一夜,萧祺仍旧没有回府,萧旭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整夜未眠,挨到天边泛起蒙昧的光,萧旭重新睁开了眼。
他的心,“噗通”一声,彻底沉入水底。
“哗啦——”
卧房的门被一把推开,萧旭一身整齐地冲进了芳篱院。
院门口的守卫没有了,他轻易地就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他满心愤怒,一定要找萧瑾时算这个账!
大跨步走到主屋,仍是连守夜的人都没有。
“萧瑾时!”
“萧瑾时!”
大喊声惊起一片鸟和飞虫,扑簌簌飞上灰白色的天际,画面寂寥又凄怆。
里头没有人应,萧旭瞪着眼,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气冲冲地闯进去,却在床边几步之隔停住。
床边,青年男子穿着一身素白的亵衣缓缓坐正身子。他两手自然地垂在腿上,脸上没有刚睡醒时的惺忪,只是眼神清明地、安静地看着你。
明明只有几步之隔,萧旭心里却顿觉得这人离自己很远很远。
他顿住,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萧瑾时看了他一眼,轻笑,“你来了。”
仿佛他早知道萧旭会在这个时间以这样粗鲁的方式闯进来,而他就这样等着。
萧旭手握成拳,摇了摇头,把这种感觉归咎于是错觉。
“唰——”
他从腰侧抽出自己的佩剑,“你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知道你跟沈执搅和在一起,故意让我跟着,故意让我在悬崖边上出现,故意…”
说了这么多,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
萧瑾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料到,什么都做到了。可这一切,是一直以来定国公世子萧瑾时能做到的吗?
萧旭脊背发凉,眼神错愕而不敢置信。
萧瑾时看着他,勾唇一笑,“你才知道啊。”
萧旭一时慌乱,举着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无力地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害沈执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我愿意。”
“那你这样坑害我,届时事迹败露,定国公府怎么办?父亲怎么办?你怎么办?”萧旭当然不可能相信这种答案,他妄图得知萧瑾时的目的到时方便自救。
萧瑾时“啧”一声,口吻凉薄,“那跟我,就没关系了。”
“你——”
萧旭的话没套出来,反而被气着了。
“萧瑾时你——”
他的话被萧瑾时打断。
“萧旭,到如今,你就什么都没察觉么?”
萧旭被问得一愣,“你什么意思?”
他自然是有所察觉的,但察觉的那部分他自己并不愿承认;而萧瑾时想让他察觉的,他并没有察觉。
啧。
萧瑾时想,就算萧鄂再厉害,萧府也迟早要没落。
他摇摇头,流露些许失望。
“既然如此,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儿子发现不了的,老子应当能发觉,否则萧鄂也不配作为宣帝的心腹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