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手可热
孙将军同孙怀瑾回了府，两人表情皆不大好。孙夫人同儿媳一见，以为两人在朝堂上受了文官什么气，才要上去问，却听门房哄闹起来。
门房管家健步如飞，面色可见些着急的红润。
“将军！夫人！御前李公公来宣旨了！”
两夫人一愣，孙将军的面色更是收敛。大抵是因为不快，说话有些冲“慌什么，把人请进来就是了！”
婆媳俩对了个眼神只怕不是小事。
从前孙府有何奖惩，御前来的都是小太监；李渝也来过，但也就两次，还有一次是在太老爷在世时；如今李渝却来了…但如今孙家势盛，还有什么奖惩能使李渝出动？
心思百转之间，李渝已被迎进，互相见过礼，便开始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长长的唱喏脆而亮，散落到孙府的每个角落。
孙夫人提着的心在听完晋孙怀瑾为金吾卫将军后落下来，但并未落到实地。孙府家教严谨，将门对女眷也不像寻常官宦家中那样要求诸多，因此孙府女眷比寻常贵妇人贵女通达些许。
孙怀瑾被晋为金吾卫将军，此事好坏参半。
不仅是树大招风的问题，还有一点——
若是按正常例制，孙怀瑾此时应当好好历练，到时继承孙将军的衣钵，子承父业；而他此时便被提为金吾卫，日后就不太可能任大将军一职。那孙将军的将军之位要落在谁头上？
还能落在孙府？
怕是不能。
这长远看，对孙怀瑾来说不划算，对孙府也不划算。
孙将军心里憋着，好声好气地给宫里这一群人看赏，请喝茶。他本意尽快将人送走，但李渝也好似刻意多留，一直慢悠悠地品茶。
这是有话要说。
孙将军领会，干笑了两声，面向李渝道“承蒙陛下如此厚爱，本将军有些私心话，想请李公公帮一帮忙，告知于陛下。”
李渝喝了两杯茶了，一听这话，登时松了一口气。
“替将军传话，咱家的荣幸。将军请——”
“李公公请。”
两人一同出了大堂，孙将军自觉将李渝带到花丛掩映的后园一角。
孙将军既然率先开了口，便得把话圆上。
“李公公，本将其实也没什么文雅话，就是想多谢陛下的厚爱，但此事兹事体大，本将心中仍有些许忐忑。也不怕你听了笑话，若是犬子日后犯了什么错，也请陛下收回其金吾卫将军的名头。”
话简单却实在，听了也不让人膈应。
李渝露出些讶异神色，“孙将军这父亲大人做的，也是世间少有的了。”
“将军的话咱家会带给陛下。”
他忽地停了笑，面有正色，话音一转，“俗话说君臣同心，可不是嘛？陛下也有话让咱家带给将军呢，这就想到一处去了。”
君臣同心？
孙将军悄悄摸了摸虎口的老茧，这话听着…人心里不太平坦啊。
惯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有臣配言其心的？
“李公公请讲。”
“陛下特意交代咱家，叫让安了将军的心。晋升大公子是想其多多历练，以便日后继承将军的衣钵。只是希望将军要教导好公子，令其戒骄戒躁，沉稳有方。”
这番话恩威并重，既表明宣帝的看重，又要求孙怀瑾以后不能犯错。
孙将军越听越觉得不对味，他很想问一句
若是孙怀瑾犯错了呢？怎么处置？
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恭谨有礼地将李渝送走。
御前一行人走后，整个孙府的气氛都稍显凝重。
孙将军转过身，妻子、儿子、媳妇的目光都满含忧虑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心下一凝，当即调整过来。
宽袖一扬，刻意皱了皱眉毛，“一个个什么表情？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说罢，当即转过去看管家，“愣着做什么？还不摆酒庆贺大公子升迁之喜！府中人人有赏！”
管家脸色一亮，应声就下去了。
只几个主子还没动。
孙将军咂了下嘴，口吻有些嫌弃，“瞎担心什么？咱们一府人都在，天塌下来也不必怕，更何况这区区小事！”
此话落，众人心便安了。
这便是主心骨的作用。
女眷们结伴退下，孙将军走到孙怀瑾身边，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大丈夫，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怀瑾，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孙怀瑾低头，收了忧色，“是，怀瑾明白。”
孙家的天如何，外面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孙家正在鼎盛时。
此刻不谋利，更待何时？
孙家共四位公子，一名千金。前头两位公子已成亲，三公子已定亲，只剩下四姑娘和五公子。这两人，一时间，炙手可热。
第二天，求亲相望的人便络绎不绝地登门，其中不乏王公贵族。
午后，宁芳笙、夏瑞景同在去礼部衙门的路上。
夏瑞景去问他娶妃的事宜，宁芳笙便只是陪同了。
谈话间，自然避不开夏瑞景的亲事。
夏瑞景听了孙家的消息，谈及此事，有些感叹“若早知如此，我当初还不如向孙家千金…”
他话没说完，但口气中的哀怨分明。
宁芳笙略一皱眉，摇头道“我仍是之前的说法。何况以殿下的情况，不必以姻缘来求得前程。”
夏瑞景摇头，并不赞同。
“那老师可知，我永王叔都向孙小姐许出了王妃之位？”
“永王？”宁芳笙眉心褶皱更甚，“那陛下如何反应？”
夏瑞景意味深长，“允了。”
就是允了，永王才敢如此光明正大。
宣帝应允，同样也表明，他想用姻亲栓住孙家。既如此，皇家人皆可，夏瑞景自然也可以。
夏瑞景对此倒没有后悔，也没有责怪宁芳笙，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孙家这肉，肥美得很，这里失了，要从别处得不容易。
宁芳笙沉默片刻。
宣帝的打算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事情已经同最初不一样了。
只是不知道孙家该如何应对？还有孙玉雪。
宁芳笙微垂下头，神情复杂道“儿女姻缘，两厢情愿。永王愿意，孙家却未必愿意。”
夏瑞景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何况孙家如今现状，即便是亲王也不能说勉强就勉强。
“这么说来，老师你好像还挺了解孙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