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察觉
夏瑞景的大婚过后。
宁芳笙方从皇宫中回,身上还穿着一身绯紫色的官服。
书房外,暮秋的痕迹尽数体现在零落的枝头,下人们不厌其烦地打扫着枯黄的落叶,阳光洒下,真正是落日熔金。
宁芳笙收回视线,想到夏瑞景还有两日假期,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还有两日不必见他。
昨日萧瑾时同她说到这事,他压根不愿多提,只让她离远些。
他那满脸抗拒的褶子浮现在眼前,宁芳笙弯了弯唇角。
但这笑意很快僵在脸上,宁芳笙眼底涌现几分暗波。
她不能一直等着萧鄂自己出现弱势,她等不得了,只能自己主动出击。
但如今,宁芳笙有了顾虑。
即便萧瑾时表现得多么厌恶萧鄂,却不妨碍他们这么多年的父子情谊,宁芳笙捏不准在他心中萧鄂究竟是如何一个存在。
宁芳笙拿起笔,忽又顿住,这才迟钝地发觉自己竟也有了顾忌,还是为了——
萧瑾时。
五指收紧,宁芳笙垂下眼,写下针对萧鄂的密信。
燕京中国公府的引子一无所获,宁芳笙要重新派人去西北,没了萧鄂在,他多年所作所为留下的痕迹应当就没有那么难查了。
国公府。
萧瑾时如今同萧鄂、萧旭几乎就是陌路人,井水不犯河水,他长日不在府中。
萧旭收敛颇多,经过沈执一事就甚少主动招惹萧瑾时了。
不是他心中无恨,相反,只是恨意越埋越深,日日期盼破土那一天。
齐王今日便装来到国公府中,除了萧旭,谁也不知。
两人对坐在书房中,萧旭给他上了茶。
“你如今是真的想通了?”
这话一出,夏其瑄拿着茶杯的手便顿住。
过了一会,他轻轻笑开,“你怎的还问这事?”
萧旭“嗤”了一声,“你也不想想你从前那个固执的样子。”
随即,他想到赌约之后夏其瑄同父亲说的话。
以他的性子,必定是宣帝说了什么极其过分的话,否则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回头。
思及此,他犹豫片刻,抬头问,“那日老皇帝同你说了什么?”
“…”夏其瑄没答,直起腰,只眼中迅速掠过晦色,“无甚,还是寻常那些罢了。”
“你不该那般称呼,若是让旁人听去如何得了?还是该谨慎些。”
萧旭撇撇嘴,神色中透出几许不屑。
“好好好。”
“只是咱们的皇帝陛下,我也不知他是什么眼光。放着你——”这样的好儿子不喜欢。
他话一顿,瞥了一眼夏其瑄,没见异色,却也把这话略去,继续道“却不知萧瑾时究竟是哪里值得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从前偏袒他,越过父亲把他从京兆府捞出来不说;现下又三天两头召他入宫,也不知究竟有何可说!”
提到萧瑾时,就是他咬着牙,愤恨与厌恶都能从齿缝中漏出。
萧瑾时如今官位比他高不说,贴着荣王就目中无人,还处处同父亲和自己作对!
这话让夏其瑄掀了掀眼皮,他脑海里闪过昨日见到的场景。
那把扇子…
萧瑾时和宁芳笙…
他同宁芳笙站在一起时发现的那把扇子分明就是同萧瑾时遮着她脸的就是同一把,扇坠一模一样;但宁芳笙却声称不知是何人的,还拿着扇子要去寻主人。
萧瑾时撑扇遮挡宁芳笙的脸那一幕他凑巧也看见了,那时宁芳笙还看了萧瑾时,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在流动。
他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起,“我记得萧世子同宁太傅之间好似有过什么传闻?”
萧旭“你怎的忽然想起问这个?”
夏其瑄笑,望向他,“萧瑾时如今同我们作对,我多了解一些没什么不好。”
他对这些事当真上心了?
萧旭心里嘀咕,倒也认真回答了。
“不是传闻,是真的。从我们方入京,他对宁太傅就显露出不一样的态度。起初误认为他是个女子,后得知他身份,仍是与他纠缠不清,闹出了不知多少笑话。”
“哦?”夏其瑄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他对宁太傅有过那样男女之情的想法?”
萧旭嗤笑一声,“可不是,他整日里就是做这些让人笑话!”
夏其瑄面有迟疑,“那宁太傅呢?是何态度?”
“自然百般厌弃。”
“后两人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萧瑾时同他彻底闹开了,成了仇敌。”
仇敌?
夏瑞景在心中把这词琢磨两遍,却觉得那两人并非如此关系。否则按照萧旭在萧瑾时手中吃的亏,宁芳笙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半分不受萧瑾时的损害。
萧瑾时那人,夏其瑄想到一个人先想到对方的眼,他的眸又深又暗,即便长笑着也不能掩盖其中深沉冷厉。那么双眼,他看不透,不敢妄意揣测其深浅。
而宁芳笙的眼,是冷又清透的,看上去清清凌凌什么都没放在眼中,而其实眼底究竟蕴藏多少事,谁也不知道。他能感觉出她一直有所图谋,但不知其究竟图谋为何,其人亦是深不可测。
这么一想,把两人放在一起,所谓的仇敌他没看出丁点影子。
“听你这么说,宁太傅对萧瑾时而言还是不同的。你可知,两人之间有什么渊源?”
无缘无故,他不觉得萧瑾时会招惹一个人。更何况两人都是男子,一开始萧瑾时却能那样坦然地表达出那种情感?
萧旭抬头望了夏其瑄一眼,沉吟着。
他也琢磨过这事。
萧瑾时当初口口声声里是因为宁太傅的容貌太扎眼,按他的性子是有很大可能的。
“萧瑾时自己说是为着宁太傅的容貌。”
“…”夏其瑄一时默然。
但宁芳笙的脸一瞬间晃过他脑海…确实有可能。
“可…应当不限于此吧?”
萧旭砸了咂嘴,道“除此之外,所说他二人能有的渊源,除了最初幼时我们还不曾被派去西北时,他曾同宁王府的小郡主十分要好。”
那时年纪都小,性子不是现在这般,两人关系也没有现在这么水火不容。
模模糊糊的记忆中,萧旭恍然还记得萧瑾时对自己说过他要娶那小郡主为妻。
“两家原还开过玩笑,说给他同那小郡主定个娃娃亲。只是后来宁王府出了事,小郡主没了。那时候在西北,萧瑾时收到消息后整个人大变。”
“宁太傅是哥哥,小郡主是妹妹。若说是渊源,只有这么点,旁的再无。”
夏其瑄听进全部,很是不解,“这么说来,萧瑾时当年万分在意那故去的小郡主?”
萧旭肯定点头。
“…”夏其瑄被梗住。
这妹妹哥哥,萧瑾时也真是欢喜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