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冷寂(2)
如此反应,萧山便想能不能抓到此人然后从他身上查出宁芳笙的把柄,拍马跟上!
“贼子莫逃!”
青衣没了剑,他的马亦不比,很快叫萧山追上。旁人自顾难暇,更难去救他。
萧山再次提刀,青衣闪身躲避不及,叫他在左肩膀处狠狠划了一道,从马背上滚落。
“唔——”
寒气从伤口迅速侵袭,又能感知那铁蹄将近,青衣眸中划过灰暗。
萧山拉着缰绳,刀瞄准了地上人的右腿,寒光飞现。
“咻”一声,面前他人突降!
宁芳笙一手将青衣提起,另一手挥剑砍向马腿!
只闻一声急啸,鲜血四溅,濡湿了宁芳笙、青衣两人深色的衣襟。
萧山脚下起力,飞身落地,同时马抽搐着倒在地上
死去。
萧山、宁芳笙两人视线对上,前者不惧,后者不惊。一是萧鄂本就知道他同宁芳笙只有表面上的平和,二是宁芳笙满心只想究竟是如何走漏了消息。
“禁军?”
风把宁芳笙的唇吹得发红,闪现在星光中。
萧山知道自己被认出,不答也笑,反问“太傅大人深夜携如此多人出京,意欲何为?”
“…”
风飒飒地刮着人的衣袍,刺啦刺啦的声音里无人应答。
宁芳笙将青衣推至身后一步,聚力凝神,扬声下令“杀——”
“能不留活口,则不留活口!”
话落,人亦举剑同萧山缠斗起来。
得了她的亲口令,剩下的一半引子更发了狠,不要命地同萧山的人厮杀。
萧山下手老辣,本可同宁芳笙争个高低,却因心有忌惮故而落了下乘。
过了半刻,两个人身上都落了深深浅浅的伤口;而两人身后,死伤均快达半数。
萧山心惊又不舍,只怕带出来的人都命丧此处。
分神中,左肩被刺穿。
萧山闷哼一声,当机立断,撤退!
公爷不曾叫硬拼,而宁芳笙那头的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吃不住。
脚下一点,用轻功疾退三丈,喊道“撤退!”
两边人停下手,一时面面相觑。
萧府的人反应过来,立即后退。
虽然不怕死,但这次谁来之前都没想过死啊!天知道这宁太傅怎么是这样可谓冷酷的反应!
宁芳笙抬手挥了一下,做了个不知名的手势,还活着的引子便同蝗虫一般撵了上去。
萧山见此,脑中空白了一下,随后退得更快。
约莫过了一里地,引子们放慢了脚步。
最终,无声又撤回了原处。
弦月之下,宁芳笙孤身站着,看过远方没了踪影的马车,扫视着地上的尸体和兵器,久久无言。
就在旁人等得无措的时候,听得一低声嘱咐
“葬了吧。”
“该回府了。”
要葬的自然不可能是萧府的人。
闻声,青衣抬起头,只看见宁芳笙小巧的下颌。
忽地,宁芳笙弯下身,一手将他扶起,把人架在自己肩膀上。
青衣愣住,“主子——”
宁芳笙没说话,只看了他一眼。
青衣意会闭嘴。
同一时间,楚馆中。
深浓的寒气让醉酒的夏瑞景缓缓醒来,睁着迷蒙的眼,他打量了好半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踉踉跄跄站起来,肩上的大氅滑落,不是他的。
摇摇头,他这才想起来是夏其瑄的,而夏其瑄在他神智迷糊之后便走了。
眸子一凛,夏瑞景清醒七分。
自己可曾醉酒说错过什么?
废了好大劲,他才回忆起,自己喝多了之后便闭眼
睡着了。
“呼——”
这一口呼吸,带着浓烈的酒气。
夏瑞景摇了摇昏沉的头,缓缓走出房间。
打开门,红灯照小楼,绿树掩娇啼。
一阵恶心翻涌,夏瑞景只觉得自己昏了头来这样地方。
在门口踟蹰片刻,勉强回忆起出去的道路,夏瑞景便顺着往西向走。
楼阁相连处栏杆转角相仿,假山布设又如出一辙。三转两转,夏瑞景有点晕了,误转入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个小门,不知通向黑暗的何处。
夏瑞景皱眉,知自己走错,折转回头。
正巧有些累了,他脚下略顿,歇口气。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身后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虚软无力的脚步。
夏瑞景发觉时,已经有个女人扑到他身后。
“啊啊啊——啊啊——”
空洞、哑得像风一样的声音。
夏瑞景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踢开那人。
只是,不曾听见痛叫声不说,那怪声更大了。
心中起疑,他便警惕着回头。
晦色里,一个女子伏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那怪声,好似就是从她口中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人?怎么还是个哑巴?
墨莲好不容易趁机逃出了柴房,方才那一撞,是个男人!
在这个地方出现的男人…
墨莲慌乱起身要跑。
这动作更叫夏瑞景不解。
他一步上前抓住她,以为这是谁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结果一看脸,却觉三分眼熟。
墨莲更慌,挣扎着要跑。
夏瑞景凝着眼,“你是哑巴?我怎么觉得在哪儿看过你?”
这声音…
墨莲也觉得好似在何处听过!
两人动作皆停住。
脑中灵光一闪,墨莲未失的好记性叫她想起,这是皇长孙夏瑞景!
而夏瑞景,同宁芳笙是有密切关系的!而他,必然不知宁芳笙的真实身份!
若是皇长孙知道了,怎会任由宁芳笙恣意作乱?!
甚至若是皇长孙告诉了皇帝,那宁芳笙就是欺君的必死之罪!
想到这些,墨莲捏住夏瑞景的衣服,胡乱地比划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瑞景定睛之下,才发现这女子双眼无神,竟也看不见。
说不出话,不能视物…
夏瑞景眼中精光跳跃,抬手捏住墨莲下巴,逼她张开嘴。
无舌!
他瞳孔微缩,放下手。
这哑巴不是天生,那么这眼瞎只怕也不是!
看着对方急切的手势,可知这是某府被罚出的下人。
既如此,不管哪府,打探一番都无妨。
夏瑞景按住她的手,开口道“我看你是有冤屈的样子,这样,我带你回府。你若有办法告知我发生何事,我便可给你主持公道。”
墨莲嘴巴合上。
主持公道?
她没傻,当然不信。
可只要想到,宁芳笙的秘密会泄露出去,而后现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命丧黄泉,她便觉得做什么、牺牲什么都值得!
夏瑞景端详她的神色,过了会,见她定定点头,缓缓笑了。
看来,这一趟竟还来对了。
翌日。
李渝宣布退朝的声音将将落下,萧鄂便要跟着往御书房走。
宁芳笙眼神一冷,几步上前拦在他面前,皮笑肉不
笑“定国公这是要往哪里去?”
昨晚上,宫中线人果真截到了萧鄂递往宫中的密信!
萧鄂眼皮半撩起,眼底精光若隐若现。
“请太傅让开,本官有事向——”
“定国公要说什么?本官听不清!”
夺了他话头,宁芳笙向前逼近,遮挡住他身影。
萧鄂闭了嘴,脸色几变。
御阶上的宣帝发现了两人间的不对劲,停下脚步侧目看来
“两位爱卿现在那里作何?发生了什么事?”
萧鄂眼色一沉。
“启禀陛下——”
“微臣同定国公有事向陛下禀告。”却不料宁芳笙直接抢白。
如今情景下,只有她同萧鄂一起面见宣帝,即便萧鄂真的将昨日之事揭露,有她在,这事便少了几分可信。何况,谁也不会当面就撕破脸皮,这样实在莽撞。
宣帝眼中飘过狐疑,却不曾多说。
“那你两个便一起跟我回御书房。”
言罢,转身往殿内走。
他方从那门帘后消失,萧鄂的脸色就垮了下来。乜一眼宁芳笙,他发出意味深长的冷笑。
“说起来,我确实有事要同陛下道明,还是跟宁太傅有关。宁太傅想知道吗?”
话语和煦,听起来就像他心中对宁芳笙充满了善意。
宁芳笙凝视他,面上也浮出一个笑。
“若是我不想知道,定国公便能不开口?”
萧鄂“既然太傅不想知道,那就罢了,哈哈哈哈。”
一转身,他脸上笑容就落下来,大跨步跟上前面的宣帝。
你不想知道,宣帝也不想知道么?
呵。
萧鄂前脚踏进门,后面宁芳笙紧跟着跨过门槛。
两人面上均无异色,一前一后,隔着适当的距离。
宣帝的视线掠过两人,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有何事?”
一时间,两人都没回话。
宣帝皱了皱眉,又看向先进来的萧鄂。
“定国公,宁卿说你有事要告知朕,怎么不开口?”
“…”萧鄂语塞。
明明宁芳笙说的话,为何先问他?
预料之外,又不得不答。
宁芳笙既然跟来,就注定他这状告不成。否则若是被宁芳笙那巧舌倒打一耙,洗都洗不清。
但如此,萧鄂也不甘心。
“秉陛下,臣——”
他刻意停顿一下,在宣帝的角度,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眼珠子往后瞥了一下,有些躲避的意味。
宁芳笙在后,自然看不到,更不知其作态。
宣帝眸光一闪,萧鄂的表情在他眼中沉淀。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口吻颇有不喜。
嗯?
萧鄂不敢轻易抬头,猜测是宣帝没瞧出那三分深意。心中憋闷,却不得不提了吏部的一件事来搪塞。
“是外官内调的事情,兹事体大,臣须得谨慎。”
宁芳笙嘴角轻扯,嘲讽的神色转瞬即逝。
“是么?”
宣帝身子微微坐正,对此事表现出关心。
萧鄂于是就这提了一些,例如先前江南水患中做的较好的地方官,有些在地方辗转多年;而京中变故连生,人员凋敝,故而许多人可内调回京补位。
“萧卿言之有理,既然你心中有了安排,落实下去即可。”
“是。”
萧鄂躬身应答。
宣帝又问,“还有旁的事否?”
“…”萧鄂呼出一口长气,“无事了。”
“那你便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