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利品
他有意装傻,宁芳笙听得心烦躁。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即便你不认识我是谁,你也能看得出我是个男子吧?!”
分明这么多天了,谁也不招惹谁,不知突然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说罢,宁芳笙便站起来欲跳下车去。
下一刻,她的手被人抓住,萧瑾时的大掌如桎梏牢牢扣住她的腕骨。
干燥的手温度堪称火热,宁芳笙被烫到了。
“我受够了。”
萧瑾时再开口便是这样幽森的一句。
宁芳笙脚下尚且没踏出去一步,猛地被一股大力拽得后退;脚下不知又踩到什么,歪倒要摔下去。
“嗖”一下,萧瑾时便掌住一把细腰把人翻过来面对着自己。
“你——”
瞪大眼,宁芳笙后面的话却没能说出口。
呼吸交错,视线相交。男子却不再温柔,有的只是攻城略地的凶狠。
萧瑾时掐着她的腰,恨不能把她捆在自己身上!
他咬她的下唇,又捏她的下巴,脑子里飘过将她如何拆吃入腹的念头。
到这时候,宁芳笙才发现,不说挣脱,她几乎是被萧瑾时锁在怀中动都动不得。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宁芳笙只觉得空气被生生与自己剥离,脑子发昏。
“呵。”
萧瑾时终于是放开了她,看着她因为呼吸不顺而泛红的脸颊,墨色从眼底晕出渐渐化成雾。一时间,两人多次擦肩而过的情景闪过他的脑海。
下颌绷紧,他伏下身子在她耳边。
“倘若我不找你,你就再不会找我,是不是?”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你也从不想我,是不是?”
连着两问,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连同喷薄的热气一起落在宁芳笙的耳边,拉回了她的神思。
她脸也烫了,刚才的事简直想都不敢想。
欲动,却根本动不了,脸色便冷下去。
萧瑾时却不喜她的沉默。
强迫她抬起脸,对上自己的眼,毫不意外在她眸中瞧见冰冷的愤怒。
“说话,我要你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
“是!”宁芳笙被逼急了,冷笑一声,“你本来心中就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
狭小的车厢里,这句话落下后便没了声音。
萧瑾时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表情一点点冷却。即便他知道她说的未必全是真话,可真听在耳中,恰如一把刀扎在胸口。
男子的眼暗了下去,整个车厢都弥散开一种低沉的气息。
宁芳笙目光闪了闪,轻吐一口气“你放我下去,我便不同你计较。”
萧瑾时眼珠动了一下,锋芒隐现。
“你果真最知道如何伤我。”
说出这句话,他的嘴角慢慢软下,却有些说不清的诡异。轻抚着宁芳笙的嘴角,他哼笑一声,“不计较?”
“你不同我计较我还要同你计较的。”
话语阴森,表情和眼神却是揉了水一般的温柔缱绻。
“先前在一起时,你说的话不作数,时时想着杀了我好能守住你的秘密;现下分开了,你明知我和夏其瑄的身份,却和他暗中联系,好…”
说到此处,萧瑾时停顿一下,表情越发温柔,然而捏着宁芳笙的大手越收越紧。
“将我除去,为夏瑞景铺路再将他拱上高位。”
“你、你——”怎么知道?
宁芳笙直觉背脊发寒,倒吸一口凉气。
“呵,”萧瑾时勾唇笑,“我若真想知道,没什么能瞒过我。”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说过。他确实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甚至一个垂眉低眼、一个抿唇的动作他都能想到她的情绪。
他嘴角微垂了一下,很快又扬起,摩挲着掌心下细滑的脸,眼神如痴又晦暗。
眼前这个人,是她一直所想象而不及的。宁芳笙心里发毛,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寒气却从胆边生。
“放我下去!”
心中愈慌,眼神愈是滴水不漏。
随着这一声话音落,萧瑾时反应敏捷地制住宁芳笙的右手。一捏,便有三根银针在那细白的指尖闪着寒光。
宁芳笙瞳子微缩。
萧瑾时控制着她的手,却再没了动作。
空气静得有些诡异,流淌缓慢地让人窒息。
受制于人,偷袭又不成,那只有靠嘴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宁芳笙酝酿好措辞,“萧瑾时,我——”
萧瑾时突然扭过脸,眼底泛着让人惶恐的光,像狼盯住猎物那样贪婪、疯狂、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眼神。
宁芳笙心头一紧,竟说不出话。
刹那间,她眼前一花,只觉得天翻地覆。
压下去之前,萧瑾时哑声说了一句话“你想捧谁都可以,你想杀我也可以,但你,是我的人!哪怕是你坐到那个位置上,早晚你都要上我的床榻!”
车外的莫离,完全不知道车内发生了什么。里头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之后,“啪”一声巨响,把莫离惊得都不敢装聋作哑了,立即勒马往后看。
车帘被他掀开一角便又被狠狠扯了回去,同时传来萧瑾时的冷喝,“坐回去,驾你的车!”
墨离下意识应了声“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方才透过那一角看见的情形。
一人束着男冠,衣衫不整地正欲跳车,而他主子朝对方伸出一只手,半张脸…发红?红的地方像一个模糊的巴掌印?
墨离驾着车,心思却早不在了,满眼写着一言难尽。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么巧,宁芳笙下车的地方就是靠着宁王府的一条小巷。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驶到定国公府的后门,萧瑾时叫墨离去停车,自己直接翻墙而入。他身上穿的是宁芳笙的大氅,因为他的被对方扯走了,并且,他还留下了一件战利品——宁芳笙的外裳。
乍一进芳篱院,墨白没有认出来,便要上来拦住他。好巧不巧,看见了他脸上的“战利品”。
墨白比墨离激灵,当即低下头。
萧瑾时白了她一眼,便径直往里走。
墨白站在原地,越想越想奇怪。那分明就是个巴掌印啊!
而她想来,敢这么做能这么做的,全天地下就两个人——萧瑾时自己和宁太傅。
但是宁太傅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打人扇巴掌,未免太不讲究;那只能是,萧瑾时干了什么真的很过分的事。
一想到这,墨白脸色就变了。
他主子到底干了什么?到底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出于这种隐秘的关心,墨白提脚追了上去。
跟到萧瑾时卧房门口,倒不敢擅进,看见他把一件叠得齐齐整整的衣服放在自己床头。那认真端正的劲头,很是少见。
“爷?”
萧瑾时没抬头,“怎么?”
“属下、就是想问、想问…”
到底是私事,墨白不大敢,吞吞吐吐一句话就是说不完整。
萧瑾时找了半天位置,最后把那件衣服放在了枕头下面,压得紧实。看着枕头,他勾了下嘴角,心情可见还不错。
“行了,进来,问什么?”
墨白干笑了一声,目光指向性地看着他已经红肿的脸。
看起来宁太傅真的下了狠力气啊。
萧瑾时被她一看,脸也跟着疼起来。伸手抹了一下,火辣辣的烫。
“啧,”扯了扯嘴角,他先吩咐墨白,“拿药来。”
“是。”
片刻之后,萧瑾时自顾自抹着脸,墨白只能在一旁看着。
看了会,墨白憋不住了。
“这是宁太傅打的?”
真正问出口了,倒是很直接。
萧瑾时不意外她能猜出,漫不经心地回,“嗯。”
这态度,让墨白以为萧瑾时是对自己做的事满不在意。
她咧了咧嘴,有点想骂人。
禽兽哦。
吸了一口气,墨白委婉地接着问,“宁太傅是不是很生气?”
当然,萧瑾时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睨着墨白,萧瑾时有些不耐烦。
墨白思忖片刻,旁敲侧击地提醒,“若是爷对宁太傅初心不变,那么就是爷现在再心急,也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否则若是适得其反了,只怕最后要成冤家了。
”
她头垂地低低的,萧瑾时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墨白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他都懂。萧瑾时不是感情上头只会直来直去、不考虑对方心性不顾后果的男子;相反,他心思细腻得很,更知道怎么做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方才确实伤心也生气,但没有傻,没把事做绝。否则,他既然能将宁芳笙控制地动弹不得,又怎会在最后的关头仅仅心神松弛就让她逃脱?
萧瑾时收回飘散的思绪,回答了墨白的担心和怀疑
“以她的性子,我若是不逼她,你以为她会理我么?更何况,我不逼她,她就不生我的气了?”
一味退让,不进不取,他就是第二个高子寒,而不是萧瑾时了。
墨白听了这些话,表情一滞。细品之下,才发现萧瑾时说的有道理。
既然萧瑾时心里都有数,那她还多操什么心。
她不说话,萧瑾时却不放过她了。
“你狗拿耗子问这些,我叫你做的事你可做好了?”
墨白面色一哂,“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人都已派下去埋伏好了。”
萧瑾时瞥了她一眼,“最好是这样。”
他从床边走过来,而后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还没喝上几口,一个黑影擦过窗边,叩门“有事要禀。”
萧瑾时调了下眉,“进。”
一个中等身材的黑衣人走进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墨白眼睛微瞪,惊讶之色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