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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放肆而无礼
    放肆而无礼



    “呵。”



    一声极浅而轻的讥笑迅速消融在空气中。



    夏瑞景嘴角抿起,余光瞥见萧瑾时薄唇讥诮地扯着,眉头跳了一下。压下心中愠怒,他半叹半问“却不知萧世子为何要如此追查那罪仆之死呢,人又瞎又哑,死了岂不是还干净了。”



    意思就是,这样的人活着也没有任何威胁和风险。



    话中三分试探,萧瑾时听在耳中。这是试探是为了什么,他心中有了八成数。



    “嗒——”



    茶盏磕在红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萧瑾时随即抬起头,眉梢一扬,眼中流露出佞色。道“我手底下的人,命自然是该掌握在我手中,是生是死,合该我说了算。”



    夏瑞景脚下动了一下,脸上缓慢地笑了笑,“是吗?”



    萧瑾时看着他笑而不语。



    厅中气氛有些凝滞,凝着眼的萧瑾时显得格外咄咄逼人。



    夏瑞景不敢让他多等,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什么,最稳妥是尽快将人赶走。抿唇扯出一个笑,“可惜了,那个女子我没有见过,帮不了萧世子的忙。天色实在太晚了,萧世子先回去吧。”



    说罢,人已经站了起来。小武子也非常有眼力见,赶忙走上去扶着夏瑞景,说“萧世子,我家殿下今日正是应酬饮多了酒,要早早休息呢。”



    逐客令下得再明显不过。



    墨离双眉聚敛,透出一股凶意。



    小武子手上动作收紧,心中也生了戒备。



    过了短暂又漫长的一会。



    “啧。”



    一声轻挑的调侃声打破了沉静。



    萧瑾时亦起身,表情变得随性又漫不经心。“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勉强殿下,先行告辞了。”



    夏瑞景眉心泛起波澜。



    不知道刚才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萧瑾时好似把“勉强”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大厅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嚣张地走远,最后只听见背后沉重的一声“砰”——是门关上的声音。



    “殿下?”



    小武子看着重新抬起头的人,表情有些担忧。



    夏瑞景眼帘微垂下来,脸色显得有些冷。



    “你去府外看看,萧瑾时好似带着许多人来的?是怎么回事?”



    “是。”小武子应声就出去了。



    片刻后回来,面上挂着收不住的惊讶神色。



    夏瑞景问“怎么?”



    “殿下,萧世子走的时候奴看见好些火把,而举着火把那些人,正是作禁军打扮的。”



    小武子不敢相信巡城禁军被萧瑾时收在手中,故而这么形容。



    “什么?”



    夏瑞景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茶盏,诧异地反问。



    然而不等小武子回答,他心中便确定,小武子看见的就是禁军。而萧瑾时能这么张扬毫不忌讳地带着禁军出行,那只有一种情况——禁军是宣帝交到他手中的。



    这一交,可不仅仅是巡城的权利,还有信任!



    夏瑞景眼中波涛翻滚,与积聚的阴云不停交错闪现。



    这个特殊时期的信任啊!



    夏瑞景本不会多想,只是夏其瑄的话恰如其分地在脑中响起。那么,为什么是萧瑾时,为什么偏偏是萧瑾时?甚至连宁芳笙和夏其瑄都要联手对付他?夏其瑄那副讽刺又落寞的表情是为什么?



    此夜,对夏瑞景来说必是不眠。



    萧瑾时出了西苑,表情高深莫测。



    转身对着禁军道“无事了,你们该回到哪里便回哪里去罢。至于齐王夜访西苑的事,不要忘了进宫禀报陛下。”



    禁军中有一小队长,不理解萧瑾时为什么要带他们出来逛这一圈,并且什么都没发现,好像



    就是他心血来潮所以这样做了一般。本他就觉得萧瑾时是个靠门第平步青云的纨绔子弟,这样一来,心中的不满迅速膨胀。



    就在其他人准备走的时候,他扬声问“敢问萧世子,带弟兄们出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还望告知,否则卑职们也无法向陛下解释。”



    墨离一听这话中浓浓的挑衅意味,当即驻足。



    在他之前,萧瑾时先笑了。



    “不为什么,你们只需向陛下如实说明。”



    他回头,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了说话的是谁;同样,这光也将他的面容照亮修眉俊眼,顾盼神飞,貌胜好女;只那一点薄唇,透着属于男子的寡淡和凌厉。



    那人看了更是不把他放在眼中,妄念在黑暗中陡然肆虐。就这样一个小白脸,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究竟能做什么?除了家世他还有什么?



    “不为什么,又为什么将兄弟们集结此处?陛下虽将我等交由世子调派,我等却也不能如此擅离职守不是吗?”



    “是、”



    萧瑾时这次很快就接了腔。但他的话停顿着,好似还有下半句。



    “那么——”



    这句话,小队长没有能问完。



    因为萧瑾时说下半句的时候,人走上前,一脚便飞了出去。



    “那又如何?”



    那小队长被一脚踹出几丈远,黑暗里根本看不清萧瑾时怎么动脚的,众人只能看见萧瑾时抬着脚,表情冰冷又桀骜。



    浓长的眼睫覆盖了他的眸子,神态轻屑又透着些许高高在上的悲悯。



    不该问的话,一而再,却不会再有三了。



    “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从未知的角落里传出来,听来和风雪一样让人心凉。



    萧瑾时半睁开眼,甚至懒的视线都没有焦距。



    “还有谁不服?”



    话落,半晌无人敢言。大家都能听明白他话中的震慑意思,也惊于这份喜怒无常的暴戾。



    原来这个世家子,生气了不只是暴怒那样简单。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萧瑾时嘴唇扬了扬。什么话也没说,便带着墨离走了,两人的身影好似一眨眼就不见了。



    余下的人反应过来,慌忙去寻小队长。发现他口歪眼斜,竟是出气大过进气了,慌慌张张抬起人也走了。



    墨离跟着跟着,便发现现下他们并不是在回萧府的路上。



    这方向…



    他心中尚且犹疑着,前头便有脚步声若隐若现。看来,他们是追上齐王了。



    萧瑾时轻松从房梁上跃下,衣袂飘飞地落在夏其瑄的面前。



    夏其瑄脚步一停,表情迅速调整得很好。



    “萧世子这是特意追上本王?”



    他笑着,姿态落落大方,无半分窘迫。



    萧瑾时视线渐落在他身上,逡巡着。



    其实有话可以对夏其瑄说的,但是萧瑾时想了想又觉得对这个人说没有任何意思,甚至这世上本有许多事就是毫无意思的。他对夏其瑄顶着齐王的名头无甚想法,对这人也没想法,只可惜是…身为萧鄂的儿子,夏其瑄无法脱出他的计划。



    “是啊。”



    一边说一边向夏其瑄靠近,萧瑾时口吻轻松。



    夏其瑄面上如此,心中却不然。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一下,他接着问“可是有什么事?”



    “有事?”仿佛自言自语,萧瑾时念了一声,“有事的。”



    啪嗒。



    萧瑾时站定,距离夏其瑄一丈左右。



    “方才在西苑,你同夏瑞景说了什么?”



    话落,空气凝滞了片刻。



    过了会,夏其瑄的表情才松动开,“没说什么萧世子不就来了吗。”



    他的态度微妙。



    好像是随意的,像他原本温和的样子,但又透着股说不清的、别扭的伪善的感觉。



    萧瑾时垂眉沉吟。他才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嘴角一拉扯,眨眼间手就揪住了夏其瑄的衣襟,无礼而放肆。



    夜风萧萧,夏其瑄身子不可控制地颤了一下,大氅从身上滑落下来,有一个不显眼的小瓷瓶亦不慎滚下。



    这姿态,被动而弱势。



    他惊愕地凝着萧瑾时的眼。



    萧瑾时歪头一笑,另一手抬起,露出寒芒烁烁的短刀。不甚在意地比划了一下,同时开口说道“倘若我此刻直接杀了你,明日结果会如何?”



    夏其瑄后背汗毛倒竖,一片鸡皮疙瘩。



    他对面咫尺,男子的表情认真不带半分玩笑。



    克制着最真实的恐惧,他已不太能笑出来,答案究竟几分真实,他心里清清楚楚。



    “若是能处理得不留半分痕迹,明日不会有什么结果,顶多是齐王暴毙府中而已。”更何况,你若真的杀了我,宣帝还会帮你做好掩护。



    话浮在空中,散不去。



    萧瑾时撩了下眼皮,竟然笑了,“你说得很对。”



    夏其瑄霎时间更加毛骨悚然。



    “但我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有用。”你死得太仓促,萧鄂又怎么来得及细细体会痛苦?我的



    布局也走不下去。



    听着风在刀锋分开的声音,夏其瑄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萧瑾时捏着。



    萧瑾时紧盯了他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收起短刀,低下头,俯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既然心中忌惮我,就不要做一些傻而无力的事。”



    夏其瑄瞳孔一缩,听得分明——这是萧瑾时的威胁,他或许还知道自己的盘算与挣扎。



    “还有、”



    萧瑾时的声音转沉,像是融了夜色的幽暗,鬼魅如缠绕的刺藤“离她远点,你懂我意思。”



    语罢,萧瑾时站直了身子,意味深长地乜了夏其瑄一眼。



    他管不得宁芳笙,却能管得别人。



    夏其瑄两眼微瞠,站在那处一动不动,不知是装傻抑或是什么。



    “呵。”



    留下一声冷笑,萧瑾时走了,又得干脆又利落。



    良久,原地的夏其瑄眼珠子动了动。先是闭上了眼,而后浑身轻轻颤抖,眼睫扑簌。不该出现的红晕从脖颈开始蔓延,直到他满脸通红。



    “萧瑾时——”



    这声音轻而低,甚至不如丛间游蛇的动静,但其中怨念却让人不能忽略。



    “这是你,逼我的。”



    原是为了自保,现在,我是真的想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