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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小溪, 你得清醒清醒!”



    宋川盯住了宋溪。



    画舫外面的风被阻在了窗外,只有水轻摇着船厢。



    宋溪低下了头,她低声说着, “我很清醒。”



    话一出,宋川便是一声冷笑。



    “你清醒, 就不会答应和王培腾的婚事了, 也不会这些年由着他胡作非为,更不会答应他卖了嫁妆园子!小溪,你太久都没有清醒过了,你好好想想你自己!”



    宋溪沉默,却没有听进宋川的劝阻, 她从宋川手下转出身子, 侧过身往外而去。



    “你不懂的。”



    她向画舫外走去, 宋川转身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懂,你不能告诉我吗?你心里到底怎么想?”



    画舫依旧轻摇。



    宋溪什么都没说, 轻轻地叹了口气, 抽出自己的手离开了。



    *



    歌风山房,宋川说了宋溪变卖嫁妆园子之后离开了,宋远洲砸了茶盅, 脸色泛青攥紧了拳。



    而这些,和同年吃完酒的王培腾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宋溪将园子挂了出去, 不久就能卖了, 同年都祝贺他,但也提醒他。



    “你那小舅子年轻不懂事,看重那身外之物, 他今日要你拿钱转手才能给你, 万一要有人高价买下, 他岂不是转头要给你涨价?你可先跟他说好,这画可是极要紧的,不能出了岔子!”



    王培腾深以为然,回了宋家就找到了宋远洲。



    他身上还带着酒气,神情上满是被人吹捧之后的膨胀。



    他吩咐宋远洲,“那画你可给我好生留着,过些天钱就给你,莫要届时抬价。”



    他这么说,宋远洲瞧着他笑了一声。



    “那样的事,姐夫以为我会做?”



    他这么说,王培腾闻言满意地点头,“那就好,我走了。”



    他脚下醉步迈开要走,却被宋远洲出言留住了。



    “姐夫急什么?怎么不等我把话说完?”



    王培腾一愣,“你还要说什么?”



    他疑惑地看过去,看到宋远洲忽的一笑,笑得泛寒。



    他道,“我不会到时候才涨价,要涨价就现在一口气涨完。”



    这话一出,王培腾登时一个激灵,“你现在就要涨价?!你、你要涨多少?!”



    宋远洲嘴角的笑意扬得更高了。



    “一万两。”



    王培腾就像是被石头砸了脑袋一样,足足怔了几息,声调拔高又扭曲起来。



    “一万两?!你开什么玩笑?那画能值一万两?!”



    宋远洲淡定得很。



    “值不值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知道家姐所有嫁妆全部变卖掉,够不够一万两来买画?”



    他就那么看着王培腾,看着王培腾的脸色由白变青又变紫。



    王培腾攥紧了手盯住他,宋远洲任他打量。



    王培腾道,“你不要太过分!”



    宋远洲原封不动地把这话还给他。



    “是你不要太过分。”



    ... ...



    谈崩了,就算把宋溪所有的嫁妆都变卖了,也凑不够一万两。



    换句话说,宋远洲就根本不想把画卖给王培腾。



    王培腾一朝登科的梦转瞬间碎了。



    前几日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已经落在了金榜上,今日从歌风山房出来,那名字完全滑落了下去。



    他真想一脚踹开归燕阁的门,将宋溪叫出来大骂一顿,但他抬起脚才想起来,这里还是宋家,还在宋远洲眼皮子底下。



    王培腾恨得牙痒,连宋溪都不愿意再见,一头扎进了花楼里酩酊大醉了一场。



    王培腾醉了几天,本不想再回宋家,不想却被小孔氏的人叫了过去。



    小孔氏见他满身是酒气,捂了鼻子。



    “姑爷这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喝成这个样子。你这几日不回家,小溪可担心坏了,是不是你们夫妻闹了矛盾。”



    这矛盾并不是王培腾和宋溪,而是他和宋远洲。



    但他当着小孔氏的面又不能说,是自己让宋溪卖嫁妆惹恼了宋远洲,只能含混了两句。



    “琐事罢了,我这便回去看她。”



    他虽这么说,却一万个不想见到宋溪。



    无趣的女人,每天像一尊佛陀,本想着佛陀身上还能掉点金子,谁想到金子没有,还坏了他的好事!



    他越想越气,往归燕阁走去的脚下就有些抬不动。



    正这时,被人忽的从后面叫住。



    那声又柔又软。



    “姑爷。”



    他回头一看,“香萍?”



    王培腾今日是没什么兴致的,谁想香萍兴致极高。



    “我家大小姐说是病了,这会定是吃了药睡了,我看姑爷还是不要扰了大小姐休歇的好,不若奴婢伺候姑爷?”



    王培腾正不想去归燕阁,顺着香萍的意就去了那等无人的地方。



    香萍今日殷勤的很,也不知从哪端来小酒小菜,招呼了王培腾松快松快。



    王培腾有了美人酒菜,更不想回去找宋溪应付差事了,当下就吃喝了起来。



    吃着宋家的菜,喝着宋家的酒,却还心下暗恨着那宋家的姐弟。



    王培腾吃喝了一番,也没在意酒菜有些奇怪滋味,就是觉得,是不是日头有些厉害的缘故,浑身有些热的难耐。



    他在这件事上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当即将香萍往怀里一扯,“小蹄子,快伺候伺候你的爷。”



    可谁想,香萍竟然从他怀里突然出来了。



    “哎呀,我好似听见有人寻我了!好姑爷,今次伺候不了你了,香萍先走了!”



    香萍说完,一转身就不见了人。



    王培腾本想酒菜下肚,美人在怀,谁想到美人却跑了。



    王培腾惊讶之余,这浑身的燥热劲儿更加往上翻腾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帮他解决一下。



    出了整整一身的汗,王培腾静坐着消不下去,烦闷难受,却听见有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仔细这么一听,笑声可不就是从水榭旁边传来的?



    王培腾被笑声吸引,起身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他晕晕乎乎地到了水榭旁边,从树丛里伸头一看,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秋千上的姑娘。



    姑娘长发柔身,在秋千上轻笑着。



    “计、计英... ...”



    王培腾浑身一紧,脑中立刻想起了香萍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他这浑身的燥热没有消减,却是更加厉害了。



    热浪一波一波地翻腾着,待计英从秋千上下来,跟茯苓姐弟笑着说了一声,坐到了竹林下乘凉,王培腾体内的热浪已经涌动到了极点。



    那竹林距离他可真是不远,他只看着计英坐在凉荫下摇着扇子,白皙的脖颈露出半截,风吹细发在颈间摇动,他忽的撑不住了,拨开树丛跳了出来,直奔计英而去!



    计英正要从水壶里倒杯水出来解解渴,谁想身旁突然传来响动,待她反应过来,王培腾已经到了她身边。



    那王培腾看她的目光仿佛放着饿狼眼中的绿光。



    计英一看之下大惊,腾地站起向后退去。



    王培腾本想将她直接扯进手中,却被她警觉地躲了过去,登时更加不耐起来。



    “别跑!给我过来!让我尝尝你有多香!”



    这等污言碎语一出,他还要上前,计英一下就把手中的茶水径直泼到了他脸上。



    那水泼在了王培腾脸上,让他足足愣了几息。



    茯苓和厚朴姐弟立刻跑了过来。



    “姑爷这是做什么?!”



    这位姑爷却并没有被喊声和那水弄醒,反而像是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合身向计英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王培腾合身扑去的瞬间,忽然有人扯住了他的手臂。



    他被那力气扯得转回了身子,可他还没看清身后扯他的人,一个拳头腾地近到了眼前。



    砰——



    一拳重重落在了他脸上。



    ... ...



    *



    歌风山房。



    宋远洲上上下下打量着计英,“他没碰到你吧?”



    计英低“嗯”了一声。



    “可有扯到了腿伤?”



    计英也摇了头。



    宋远洲稍稍放了几分心,却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吓到了。



    他后怕的很,若是他当时没有及时赶到,王培腾还不晓得如何纠缠计英。



    他这么一想,心下就一揪一揪地疼。



    他低着声音,“英英,是我没有护好你。”



    室内幽香弥散,计英什么都没有说,静默地坐在绣墩上。



    宋远洲叹了口气,去了书房。



    ... ...



    王培腾被泼了两盆冷水,整个人处于一种浑浑噩噩又猛然清醒的状态。



    他看到宋远洲走进来,目光甚至不敢落在宋远洲脸上,只是宋远洲的脚下风中,心下一颤。



    “远洲,我那什么... ...喝了酒,认错了人,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他这般说着,才抬头向宋远洲看了过去。



    宋远洲一脸寒霜,唇下紧抿,周身溢出的气势好似刀剑。



    王培腾心下颤了颤,“真... ...真是认错了... ...”



    宋远洲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不停地辩解。



    自王培腾娶了宋溪,立刻从一个穷举人变成受人敬重的举人老爷。



    宋家给钱给人,将他装点的有模有样,将他伺候的妥妥贴贴。



    宋毅在世的时候,每年给王培腾一千两银子资助他读书,也是想让自己女儿过得舒坦的意思。



    宋毅死后,王培腾怕断了这笔钱,没少巴结宋远洲,宋远洲便没有为难他,照旧给着钱。



    但王培腾却觉得安了心,读书不如何,四处玩乐倒是紧要。



    宋溪不表态,宋远洲也就谈不上管他。



    谁知道,他先有拿画贿赂主考官的念头,宋远洲不答应,他就逼着宋溪卖了陪嫁,宋远洲将他这条路堵死,他竟然肖想起了计英。



    计英是什么人,宋家上下哪有一个不知道。



    王培腾所谓的认错了人,真是个不能更敷衍的理由。



    王培腾在宋远洲的脸色下心跳快极了。



    “远洲,我真是认错了人,你、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身后。



    宋溪为何还不来救他?!没用的娘们!



    这念头未落,宋溪还真就到了。



    宋溪一到,王培腾就扯住了她,“远洲误会了,你快跟他说,跟他解释!”



    宋溪看了王培腾一眼,又看向了宋远洲,她还没开口,宋远洲先出了声。



    “姐姐要求情?”



    他语气尽是讽刺,宋溪身形一僵。



    王培腾见她也不敢说话,越发害怕,不住地扯着宋溪。



    “远洲现在不太冷静,你做姐姐的,倒是说两句话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声提醒宋溪。



    “已经朝着我浇了两桶冷水,我怕他气急要打我!”



    宋溪一边被王培腾撕扯着,一边被宋远洲用嘲讽的眼神看着。



    半晌,她突然开口道。



    “远洲,你姐夫做下这等错事,也该有些惩治,你把那一千两停了吧,以后不用给了。”



    这话一出,王培腾差点咬掉舌头,他一下急了起来。



    “宋溪你说什么呢?!”



    王培腾声音尖利,脸色狰狞,若不是宋远洲在,说不定要扑上去撕打宋溪。



    宋溪孤零零地站着,没有在意王培腾的眼神,只是在宋远洲嘲讽的目光中,低声道。



    “这钱本来你也不必给。”



    宋远洲一下就笑出了声。



    “钱我不给,姐姐日后是打算变卖嫁妆,来应对这位姐夫在外的花销么?姐姐当年相看都没有相看,就嫁给了这位姐夫,就是想过这种变卖嫁妆的日子?”



    宋溪一怔,好似被宋远洲说中了心思一般脸色变了一变。



    她目光越发躲闪。



    “反正... ...你这早就不该出这钱了... ...”



    话没说完,就被宋远洲打断了。



    宋远洲盯住了她,一字一顿。



    “呵!姐姐今时今日倒是硬气许多,不知当年... ...”他说到此处微顿,后面的话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为何懦弱逃避?!”



    话音落地,室内静了一静,窗外的蛙鸣虫鸣不知怎么也是一停,诡异的寂静将书房笼罩。



    宋溪脸色惨白。



    王培腾却根本不知这姐弟两人在说什么,满脸迷惑地左右看着两人。



    正这时,宋川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远洲,不要这样说你姐姐。”



    室内更静了,没人说话。



    宋溪眼眶蓄了泪,强撑着没有落下来,宋川疼惜地递给她帕子,王培腾还在一旁迷惑。



    宋远洲看着脸色惨白的宋溪,看到了站到宋溪身边的宋川,看到了迷惑的王培腾,忽然觉得这一切令他疲累。



    什么过去,什么眼前,什么以后,他来人世间的所有都是一场罪和刑。



    他禁不住向正房的方向看去,忽然想,自己做的这一切对计英来说,不也是一场罪和刑。



    如果说他的罪和刑是老天爷施加的,那么计英呢?



    宋远洲蓦地心下痛的发凉,疲累地闭起了眼睛。



    只是他没说话,王培腾却怕了,脑袋一转,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下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是被害的!肯定是香萍那小蹄子害我!我记得当时她给我端来的酒和菜,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