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翼这话一出口, 最容易露出破绽的罗宾就猛地把头转向了达斯特夫人, 然后惊疑不定地在夜翼和达斯特夫人两人身上来回扫动。



    夜翼尴尬地咳了两声, 强忍住尴尬问道：“咳咳, 什么爱？”



    这下, 连蝙蝠侠的眼神都掩在面具下漂移了一瞬。



    夜翼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热闹, 捏着羊皮纸沉默了下来，装作镇定的样子, 硬是大大方方地看向了达斯特夫人，等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达斯特夫人抿着唇光明正大地笑，然后看着夜翼正声道：“好的, 我懂了。”



    她朝着夜翼走过去两步, 伸手想要去拿他手上的纸条再亲眼确认一下。夜翼在她迈开步子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步，又在即将移动的那一瞬间停住了自己动作。



    他, 他才一点儿也不觉得别扭呢。夜翼面具底下的脸热得滚烫。



    达斯特夫人接过羊皮纸, 看到上面确实提到了“爱”。她琢磨了一会儿，回味了过来。



    “爱是粘合剂。”她这样打着比方, 向在场的三人解释道：“想必你们很了解《天鹅湖》的故事, 在故事里, 获得了王子的爱的天鹅公主才能活下去。不过，在这里, 设定又不一样了。”



    “现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蝙蝠侠和那个被分裂出来的人, 应该各自持有黑白羽毛一份，而从原始的版本来定义，分裂出来的两个人原本是一个人。所以，如果他们能都获得来自同一个人的等量的爱，那么爱的力量就能够接触这个……‘诅咒’，把分裂出的两个人重新变回一个人。羽箭的魔法力量解除后，它就会自动被排出体外，重新出现。”



    话正说着，她看到在场的三人都用一种明显的带着戒备的目光看着她。达斯特夫人立刻明白了他们的顾虑，安抚道：“放心，被分裂出的那个人不必到场。因为很明显，蝙蝠侠身上产生了异变，受到魔法力量的扭曲程度更深，只要解除他的异常，羽箭就会直接回归，不必再寻找另一个人。”



    “……所以说，这个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夜翼发问：“我是说，它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吧？”



    如果夜翼了解过七灯军团的话，他就会知道，任何一种情感都能够成为可视可具现的能量了。不过，这是后话了。



    现在达斯特夫人要给他展现的是另一种存在。



    “爱？”罗宾插话道：“谁的爱？谁对谁的爱？”



    「喂，罗宾！快住嘴吧。」夜翼在心底狂叫。「别把最尴尬的问题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啊！」



    达斯特夫人笑眯眯地回答：“如果能符合刚才的要求的话，那我需要的材料就是，‘夜翼’对‘蝙蝠侠’，还有对那个分裂者的爱。”



    “要同样的分量的，深厚的爱哦。”她强调着。



    罗宾听懂了，突然盯住了夜翼。他觉得自己有点嫉妒。毕竟，虽然他加入这个家庭的时间还没那么长，但他对自己的父亲兼导师的爱也并不少啊。



    夜翼在尴尬的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种微妙的骄傲感。



    蝙蝠侠莫名感觉自己陷入了奇怪的修罗场。



    夜翼在心里掂量着。从少年到现在，他和布鲁斯是一对互相成长的搭档。比起现在布鲁斯和杰森正儿八经的父子关系，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像是朋友。



    布鲁斯见证了他的伤痛，他也见证了布鲁斯初出茅庐的新手时期。许多人都不知道，在蝙蝠侠成为哥谭令人恐惧的黑夜传说之前，这位义警也有过不少的狼狈。而他加入了，互相看顾着对方的后背，从此成为了一对黄金搭档。



    随着回忆，那些欢笑的时光渐渐升温，冲淡了他们之间那分歧的冰冷。



    达斯特夫人举起了那根模样极为简陋的树枝魔杖，她已经开始能够感受到那条逐渐奔涌起的情绪的河流。



    莹莹地微光从夜翼的身上浮现出来，达斯特夫人挥舞着魔杖，朝他身上遥遥一点，那微光便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飞向了魔杖的尖端，从一星一点汇聚成小小的一团，那光越来越绚烂，从虚无凝聚为实体，缓缓地在杖尖流淌为一条小小的星河。



    不多时，达斯特夫人便看到了那金色的星河拉长，变宽，缠绕，盘旋，一个以蝙蝠侠或者另一个人为中心的，用爱的能量所构筑的迷你星系将他们包裹了进去。



    即便是蝙蝠侠，在看到可视化的情感能量以后，也不禁动容了——也许这经过重重掩饰的表情只有他的两个日益相处的助手看得出来。



    在感受到情感能量达到顶峰的时候，达斯特夫人将高举的魔杖往下点了一点，魔杖带着看不见的风刃将盘旋的星系一切为二，完美地分成了等量的两份。她左右摆了摆手，挑起一半情感能量扔向了蝙蝠侠，又将另一半抛向了远处。



    被扔向远处的那团能量向飞向高空，而后向流星一般倏忽即逝，落向了北方，而近处的这一团重新舒展为了一条星河，流入了蝙蝠侠的胸口。



    金色的微光在蝙蝠侠的身上浮现，将他那张被面具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下巴的面庞映照得从未如此的明亮。



    蝙蝠侠感受到了那澎湃的情感冲刷着自己的心灵。一种暖融融的力量流入了他四分五裂的，或许未来会碎得更彻底的心海。



    一根线明显地浮现出来，将他与另一半的自我链接。那变得稀薄的连接在这道金色的情感力量的参与下，将分裂的两个自我重新推挤在了一起，将他们之间的缝隙填补起来。



    他再一次地完整了。



    金色的光暗淡了下去，原本宽大的黑黝黝的翅膀在金光的滋润下，缓缓缩小，收回，最后彻底消失，只悠悠地落下了一根羽毛。



    达斯特夫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一根羽毛，然后将它捧到眼前细细端详。



    它一半是黑，一半是白，羽支顺滑，排列齐整，在月光下折射出莹莹的光。



    见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达斯特夫人干脆地向他们告别：“我的委托已经完成了，就先走一步。”



    说完，她不等他们再度挽留，身上水银色的绸缎长裙上浮现出了点点星星，整个人都散作了粒子随风消逝在了空中。



    蝙蝠侠看着系统里，原本被捕捉到的那一个红点直接消失在了地图上，不甘心地暂时放弃了追踪。



    离开现场的达斯特夫人在粒子化的过程中，把追踪器顺便也粒子化地来了个干脆利落地毁尸灭迹。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酒店里，然后在四个小时的时限达到之前，变回了葛蕾小姐的模样。



    金发女郎把玩着手里的那根黑白相间的羽毛，看着它在自动漂浮在了空中，随着一道金光闪过，变为了一张新的书页。童话书同样浮现出来，将这一页收回。至此，《天鹅湖》的故事被补充完整了，最独特的那一顶王冠的影子出现在了书页上。



    葛蕾小姐，或者称她为辛德瑞拉，将手探进了那一页书中，从中取出了一顶特别的小王冠。



    它的大小只够围住盘起来的发辫，比起象征着身份和权威的大王冠，更像是具有公主们的女孩子们用来打扮自己的装饰品。



    这一顶主体为银色的小王冠被设计成了两片舒张开的翅膀的模样，收尾相接，构成了一个半圆，镶嵌在底座上。上面的两片翅膀是截然相反的黑与白，每一片羽毛都是被打磨出色的黑水晶或者白水晶。



    这顶小王冠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可以被叠加佩戴。



    辛德瑞拉屏蔽掉了所有可能的监控，遮挡住了一切视线，然后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比起葛蕾小姐的面容，这张面孔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在五官上做了一些微调。但它就是这样奇妙的，让人完全认不出葛蕾小姐的样子。



    辛德瑞拉比葛蕾小姐更加的美丽，显眼，就像是素人与明星之间的区别那般大。



    随着变身能力的解除，纱裙层层叠叠的裙摆落了地毯上。克里诺林式样的裙子将柔纱堆叠成了最为梦幻的模样，金字塔形的裙摆宽而广，却奇异般的可以让人便利地行动。



    行动间，依稀可以看见，散落在灰蓝色轻柔裙摆上的星尘在闪闪发光，当夜色降临时，它将穿上一袭璀璨的星河。



    压在金发上的那顶王冠的设计充满了不规则的理念：纤细的叶子舒展开来，复又缠绕包裹起其中的果实，饱满的几条麦穗似是随风摇曳，将丰收时沉甸甸的喜悦拢成一束，兼具灵动之美。



    辛德瑞拉将那顶黑白相间的小王冠缓慢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小王冠在落到她的头顶之时，与原本的那顶麦穗王冠重叠起来，变成了一道虚幻的残影。



    她放下了手，两顶王冠融合在了一起。



    随机，房内这唯一的身影上也出现了另一个重叠着的影子，那是正是格拉迪斯的模样。



    格拉迪斯的那一道身影往前跨了一步，脱离开原本的躯体，实体化为了自己的模样。她头上戴着那顶黑白相间的小王冠，将自己分离了出来。



    格拉迪斯捧着童话书，又往前翻了几页。她先是从中取出了属于贝儿的那一顶王冠，又戴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用刚才的方式，再一次分离出了贝儿。



    贝儿刚一睁眼，便开口笑道：“看来任务完成得不错。”



    她对视上了辛德瑞拉的双眼，借由辛德瑞拉那堪称经验丰富的精分能力，通过多开模式，将三重视角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至于使人眩晕。



    贝儿点了点头，通过记忆共享对她之前的处理发表了评价：“看来你扫尾得很干净了。”



    她这话暗地里指的是，达斯特夫人在抽取爱的能量时，将迪克那浅淡的对于格雷小姐的好感，也一并消磨了个干净。



    贝尔看得很清楚，在接受了那个杀死小丑的任务后，他们不是一条道路的人了。



    更不用说童话书上的力量，还有所谓的反派呢。



    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格拉迪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童话书递到了贝儿的面前：“让我们直接选择下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