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荡来得突然, 只听到外面不知何处“轰”的一下爆炸了, 嗡鸣声随着冲击波穿过百米之外, 将附近震得一片地动天摇。



    脆弱的橱窗瞬间炸裂，其他没有被固定住的物品也纷纷倒地，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传到了人们的大脑深处, 仿若被人敲了一击当头闷棍, 只觉得头脑发昏。



    自从前任老板转职成为超级英雄, 变身钢铁侠之后，波兹小姐遇到过的危机数量也是直线上升, 没有一百也有十几来件了。但突发状况就是这样令人意外, 她刚才正低着头，此刻刚发现坠落的瓶瓶罐罐，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要躲开。



    一道高挑的身影冲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道把她带入到自己的怀中。



    波兹小姐强忍住闭眼的下意识反应, 重新张开眼去看。她正穿着高跟鞋, 被那力道带着转了半圈，往那人怀里倒去，就算立刻反应过来想挣开，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脱离。



    在她的视野里，这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正是背光的位置, 面容被掩在阴影下, 被他挡住的身后是好几个正在坠落中的玻璃瓶, 以及一旁同样正在倒下的柜台。



    他在救她。



    意识到这件事, 波兹小姐放弃了挣扎。



    这个高个的男人在把她揽进怀里之后，顺势带着她一起往下倒。她能感受他反应极快地用另一只手探向了她的后脑，把手掌垫在了下面，就势曲起的肘部撑起了他自己的身体。



    他正面面对着自己往前倒下，面部的阴影更浓重了几分，只能看出一个轮廓。在他的背后，坠下的玻璃瓶身上随着移动不停地变换着反光的位置，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砸到了他的背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男人面色不动，弯腿跪住，稳住自己的身体。他举起另一只胳膊，恰巧挡开了距离她最近的那只玻璃瓶。瓶子被击飞出去，摔在地上砸碎，溅起的玻璃碎片也被他猛然压低的身体挡住。



    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很近，很近。



    波兹小姐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浑身冰凉，此刻更是明显地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体辐射出的热度。



    但她丝毫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



    她看到了在男人压低身体时落下的黑暗。他的另一只手在挡开玻璃瓶后，并没有放下撑住自身，而是依旧举在头顶，用肩膀一起顶住了翻倒的柜台。



    柜台是实木的，很重，上面的玻璃已经在刚在的震荡中先被震碎了，但波兹小姐发现并没有玻璃割伤到自己。



    那些玻璃碴洒落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而对方用高大的身体为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她看到了他夹杂在那头铂金发丝间的莹莹闪光，心中的惊惶被另一种担忧多代替。



    这起动乱中，所有人都毫无防备，此刻现场更是一片混乱，人们只能惶恐地各自逃离，根本没有人顾得上其他。



    光影错落间，波兹小姐看到了男人动了动嘴，声音被周围的嘈杂声盖住，只留下几道短促的气音。



    她睁大了眼，辨识着他的口型。



    他在说：“放心，别害怕。”



    这段在波兹小姐看起来十分漫长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10秒钟。



    10秒之后，男人确认了没有第二次震荡发生，就重新抬高了身体。



    他脸上的墨镜从鼻梁上滑落，摇摇欲坠，被看到的波兹小姐下意识地伸手托住了镜架。



    对方从移开的镜片下露出一双漂亮的绿眼睛，诧异地眨了一下眼，然后眉眼柔和起来：“谢谢。”



    波兹小姐这才感到一阵尴尬，这手托着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对方接着开口：“就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了。接下去，我要把柜子先撑起来。”



    他微微扭了一下头，挣脱开镜架，让墨镜完全落入波兹小姐的手中。然后他继续抬高身体，把柜子顶了起来。



    那只护住她后脑的手从下面抽离，男人一边单膝跪起，一边用手扶住柜子的边沿，然后一发力，把柜子掀开了。



    光明重新涌入，波兹小姐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接着，她的肩膀上搭上了那只手，对方正在把她扶起来。



    波兹小姐重新站起了身，脸上这才升温。她第一时间下意识地低头躲避着对方关切的视线，随即又想起对方刚在对自己的保护，还有那几声危险的闷响。



    “你还好吗？”



    “你没事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波兹小姐抬头看去，对方脸上并无血迹，看上起似乎没有被玻璃割伤。但在宽松的卫衣之下，说不定有着别的更严重的伤势。



    她再度紧张了起来，但在看清那张面孔时，又止住了话头。



    很眼熟。



    她回忆了一下，这张脸，似乎是……那场西装秀上的模特？



    “我没事，别担心。”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波兹小姐这才听出了这是女声，而对方就是那个走了闭场的女模。但这不阻碍她脸上依旧发烫的温度。



    “你刚才被砸到了，现在还好吗？”波兹小姐紧张地问。



    “放心，我没受伤。”她说道，然后对着波兹小姐建议：“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波兹小姐。”



    波兹小姐点了点头，然后被对方扶着肩膀走出了门口。



    外面同样是一片狼藉，还能看到不远处燃烧的火光，升腾的浓烟，焦黑的爆炸残留物。



    罗曼带着波兹小姐走到了还算安全的地方，才停住了脚步。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波兹小姐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张望，想看看警方还有医护人员是否赶到了现场。“你刚才帮我挡住了玻璃，还被砸到了，怎么会没受伤……”她的语速飞快。



    “别紧张，深呼吸，我真的没受伤。”罗曼安抚道。



    她拉起袖子，把两只手伸到波兹小姐的面前示意：“你看，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她的手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淤青，看上去确实没有受伤的样子。



    波兹小姐紧张地抓着她的手翻了又翻，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意识到了自己方才举动的冒犯，尴尬地松开了手。



    “倒是你，刚才情况紧急，你没受伤吧，波兹小姐？”罗曼并不介意，反而关心地问道。



    波兹小姐低头看了一眼，除了有些狼狈以外，连自己的手提包都好好地挂在臂弯上，什么损失都没有。



    她又抬头看向对面，对方头发凌乱，还有一两颗无害的玻璃碴挂在头发里，正随着她理发的动作滑落在地上。虽然也是一身的狼狈，但举动投足之间，就像是在拍什么另类主题的时尚大片一般，丝毫不显得灰头土脸。



    不愧是专业的模特。



    波兹小姐慢慢冷静了下来，然后想到了她方才对自己的称呼：“你认识我？”



    “这是当然的。”对方脸上挂起了微笑：“毕竟你可是登上了《福布斯》封面的女人。你很了不起，佩珀·波兹小姐。”



    “叫我佩珀吧。”佩珀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问：“请问你是？我记得我好像在秀场上见过你。”



    “罗曼·萨拉特，一个好运的模特新人，刚来美国不久。”罗曼同样说道：“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罗曼吧。如果我有这个荣幸就这样获得第一个美国朋友的话。”



    她伸出了手。



    佩珀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等一切尘埃落定，罗曼与佩珀挥手告别，顺便还交换了联系方式——私人的那种。



    英雄救美虽然老套，但运用得当，依旧是拉近关系的高效方法。当然，罗曼本意并非如此，否则在职场历练多年，经验丰富的波兹小姐也不会选择交她这个别有用心的朋友。



    罗曼回到公寓后，立刻向辛德瑞拉问起这件事。



    辛德瑞拉一脸淡定，但微微皱着眉：“这件事并不在预测当中。不过，你的表现不错。”



    “难道不是你们设计让我就这样认识佩珀的吗？”罗曼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疑惑地问。



    “当然不。”辛德瑞拉一边敲打着键盘查看资料，一边解释：“弗朗西斯从他的‘机器’朋友那里获得灵感，升级了一下算法，然后预测出佩珀·波兹会在那里出现，购买最新的推荐套餐。”



    她举起了手边的手机晃了晃：“我们的本意是让你离她近一点，看看能不能突破斯塔克工业的防火墙，这样就能把弗朗西斯的行动痕迹掩盖住。说不定，还能让他和斯塔克家的那一位搭上线。”



    “再不济，起码，能让你多认识个……赞助商？朋友？”



    罗曼抱起了双臂。



    辛德瑞拉忽视了她难看的脸色：“放心，你不知情，别有用心的是我们。既然现在你们是朋友了，那么计划当然改变了。”



    “问题是，爆炸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还无法判断。”辛德瑞拉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根据弗朗西斯升级过的算法，如果事先有计划的话，它应当能够预测出这一次的袭击。这样，正好你在附近的话，就可以以外勤特工的身份阻止这一次的爆炸了。”



    “目前还没有报告？”



    “没有，也没有组织宣称对此负责。”辛德瑞拉还继续敲打键盘：“根据弗朗西斯的判断，袭击的地点是随机的，爆炸也许是个意外。它正在调取资料。”



    ——从官方的数据库里。



    新的讯息传来，辛德瑞拉粗略的打开文件扫了几眼。



    “数据显示，爆炸中心的温度有3000摄氏度，属于常规炸弹的正常范围，但目前现场没有检测出引起爆炸的物品残留痕迹。”



    “你说，这次袭击，会不会是针对佩珀的？”罗曼撑起了下巴。



    “合理的猜测。毕竟托尼·斯塔克都决定做全职超英去了，如果佩珀·波兹出事的话，就算本人出马，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控制住斯塔克工业的股价。”



    辛德瑞拉又转头看向了罗曼：“或者，对方是针对钢铁侠来的，这个组织要通过杀死他女友的手段，对托尼·斯塔克实施打击报复，但是却傻乎乎地引爆错了地点，白忙活了一场。”



    这下，连罗曼都听出了她这是在否定自己的猜想。“合理的猜测”是反话来着。



    “所以是警告？威慑？”



    “但对象不指向某一个人，更可能给是对政府示威。”辛德瑞拉点头：“波及的范围更广了。”



    “那我们……”



    “这一部分由我和贝儿接手。”辛德瑞拉敲定了新的计划：“你就继续做你的模特，看看业内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顺便维持一下你和佩珀·波兹的友谊。”



    罗曼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贝儿传来的讯息：“保护好佩珀·波兹。”



    同样收到通知的辛德瑞拉朝她挤了挤眼：“嘿，出外勤的，你的第一个活儿来了。”



    “至于现在嘛，完成工作后，先跟你的朋友喝喝茶，聊聊天去吧。”



    佩珀在那次爆炸案之后，就被托尼缠得死紧，乃至于让她有些受不了了。考虑到她平时大部分时间在斯塔克工业，而非出入复仇者大厦，托尼认为这是受到了他的牵连。



    而升职为安全部长的哈皮也跟她跟得更紧了，成为了托尼放在她身上的第二双眼睛。偏偏哈皮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对各种细节关注得不得了。



    所以，当她的新朋友向她发来邀请时，她欣然接受了。



    “嘿，佩珀，周六晚上有空吗？我这儿有两张《汉密尔顿》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