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安此前从未注意过这个女人。哪怕他确实曾想过, 设计把佩珀抓来对付钢铁侠, 可在调查过那周围的一圈人之后, 他也没有把这个所谓的佩珀的好闺蜜放在眼里, 毕竟在资料里显示, 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只是一个普通的模特罢了。



    而他第二次看见罗曼，就是刚才她与美国队长一起走进来的时刻。这样的出场或许引起了他一定的关注，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背景可能不简单。但他也同样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特别是对于已经注射过改造药剂之后的基里安来讲，起码得到复仇者这种级别的才值得他警惕。



    现在, 在他派人阻拦之后，最终来到他面前的，不是他料想中的美国队长, 而是这个貌似平凡无奇的女人。基里安离罗曼的还有一段距离, 足够安全。但是莫名的，他就是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一种危机感——这在他把自己改造之后, 还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紧张。



    此刻，就在他眼前，超乎想象的事情再一次地发生了。



    原先，基里安对罗曼的身份猜想，不过是什么神秘组织的外勤特工。而现在，对方的存在似乎已经脱离了科学的范畴。



    他看到她的那一头短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 一直垂落到地面上去也不停止。然后女人甩了一下头, 那缎子一般的秀发便在顶灯的照耀下, 折射出炫彩夺目的反光来。



    罗曼开始朝他走过来, 一步又一步，很慢很慢，却踩出了沉重的脚步声。他看到对方身上的衣服产生了烧灼一般的痕迹，原先破损的作战服都在闪过的火光当中消失了，而从火光中诞生的则是一片鲜艳的红。



    大片大片的红色丝绸、薄纱等等的布料从火光中垂落下来。对方用宛如魔法的手段，给自己换上了一条鲜红的长裙。那长长的裙摆自空中垂落，最后拖曳在地上，只在中间开了一道口，让对方在行走间，显露出那双笔直的长腿。



    基里安不由地出神想：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她是来参加舞会的吗？



    然后，他便看到那红色的身影一闪，裙子上的轻纱在空中高高地荡起，似有万般柔情。与之相反的，是对方坚硬到令人发疼的拳头。当那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基里安才发现，那本来长达十多米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发愣的一刹那，就缩短为零了。



    基里安被重重地击飞了出去。他的视野里闪过苍白的顶灯，闪过复杂的机器，最后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墙壁上。周围延伸出的裂痕和下陷的一块凹坑，彰显着他整个人都砸进墙里的这一事实。



    基里安的反应也很快——尽管在这之前，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科学家。但是成为改造人之后，纵使原先是不通拳脚的寻常人，也能够获得优秀的运动神经。



    他拎起自己的胳膊，从墙壁里挣扎了下来。等落到了地上，他身上那些破损的骨骼在咯吱咯吱的声响当中迅速修复，然后又变得完好无损。



    不管对方是谁，基里安都坚信着，被改造过后的自己，不是什么人可以轻易打倒的。在第一支药剂在实验中起了作用之后，他便在内心深处，把自己视作神明了。



    基里安曾经是一个有着一头不曾打理过的凌乱头发，架着厚重的眼镜，佝偻着背，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那些天才们，而自己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性格上懦弱至极的一个人。在那一次沉重的打击之后，他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从极度的自卑变成了极度的自傲。



    而他最想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报复那些曾经轻视过他的人。



    他变得格外得偏执。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比起过去，他性格当中确实还多了几分出彩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他把他们用在歧路上的话。



    极度自负的基里安上已经无法忍受挫折了。在站起来的那一刻，那措不及防的攻击点燃了他无限的斗志。此刻，连他的宿敌钢铁侠，恐怕都不能牵扯住他更多的注意力了。



    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他一定会让她品尝得到足够多的痛苦的。



    基里安尝试着呼唤那股力量，那股盘踞在他体内，令人体可以不断修补恢复，并产生无限奇迹的力量。橙黄色的丝丝缕缕的光晕在他皮肤上浮现扩散，然后将他整个人烧灼得发红。



    他原先穿在身上的那套浆洗的漂亮西装，在高温之下被点燃，碳化成一片焦黑，接着扑簌簌地落下。他的皮肤泛着波纹一般的光，像岩浆一样，拥有着深沉而凝重的力量。



    罗曼倒是饶有兴致地端详了他一会儿，特地给出了几秒钟的时间供他喘息。她很想知道“莴苣”在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作用。



    基里安认为自己是一个完全成功的版本，那么，所谓的完全版实验体，又跟他的那些手下有什么区别呢？



    就目前而言，罗曼只看出来，对方的恢复速度比前面几人的速度更快，而他皮糙肉厚的耐打程度也比前面几人更高一些。



    “似乎也不怎么样嘛。”罗曼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评价道。那道声音更是激起了基里安的怒火。



    这一次罗曼没有动，却是基里安朝她冲了过来。



    焰色在他的手上凝聚，骤然提升的高温在空中带起一股热浪，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了。基里安一拳砸了过去，幻想着经高温烧灼之后的人体，在他的大力打击之下，会洞穿出一个可怖的大洞来。



    这本该是无人能够扛下的一拳。就算是钢铁侠亲身抵达现场，恐怕也得多掂量掂量，自己的铁壳子能不能经得起这一拳的热度和力量。



    但是，当这一拳捶到了罗曼的腹部时，基里安除了感受到那人体特有的弹性与柔韧之外，便再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了。



    他的拳头被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而对方的脚下动也不动的，便顶住了这全力的一击。



    这家伙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基里安不禁诧异着。



    高温之下，那一片的红色布料上飘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看着就像是什么特殊的舞台效果一般——布料也是毫发无伤。



    接着，基里安便感受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缓缓地抬头往上看去，罗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眼睛，右手以不容逃离的架势，紧紧地钳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得一寸寸地往后退去。



    “不错的力量。”对方似乎对他起了兴趣，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罗曼挥臂一抬，便捉着他整只胳膊往右旋去，以手臂为轴给了他一个超过180°的空中旋转。



    基里安再次感受到了痛苦。他的手骨在旋转当中，被这猛然的发力压成了几块碎片。



    他痛苦地喊了一声，接着仰面躺倒在地上。在药剂起效的瞬间，那碎裂的骨骼又修复如初。这本是他以此为倚仗的底气，此刻不知怎么的，基里安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可以再让你一招。”对方低头俯视着他，一手叉腰，一手用小拇指比划着他，神态充满了极度的挑衅意味。



    于是，基里安的怒火又高涨了一重。他是不相信自己经过改造之后，居然还会轻易地就变成了这女人的手下败将。他不肯服输。



    他脚下一撑，从地上蹦了起来。刚才的经历似乎又被淡忘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最痛苦的方式杀死这个女人。



    基里安伸出双手，向那人袭，去目标是她修长的脖颈。而罗曼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躲也不躲地任他攻击。



    他成功地掐上了她的脖子，但是那足以让一切钢铁融化成铁水的温度，居然对她毫不起效。罗曼的脸上挂起了微笑，而那笑容在他看来，就是对他不自量力的嘲讽。



    “看来不过如此。”罗曼的表情变也不变，在他脸上扫视了一圈，将他的愤怒与惊诧都看进了眼里。



    “接下来就是我的回合了。”



    她伸出了一只手。



    黏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基里安才觉得腹部一痛。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洁白的手臂消失在了自己的腹部，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那手指已经穿体而出。



    橙红色的光芒在附近汇聚，试图立刻修复伤势。但是他们在伤口周边徘徊着，迟迟不能将那袭来的“武器”排挤到体内之外。于是，伤口无法愈合。



    怎么会这样？基里安心中大骇。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角度，本该是无法制造出这种程度的伤害的呀？



    “你知道吗？”女人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在我眼中，这个世界脆弱得就像是用纸糊的一样。”



    “而你我将给予你这个荣幸：成为我最认真对待的一个敌人。”



    基里安的双手从她的脖子上滑落。他喘着气，痛苦地感受着女人缓缓收回了那只手。



    好机会。他心中这样想，脚下则是快速地往后撤去。



    腹部依旧很疼，但对基里安来说，这种程度还算不了什么。他能够感受到伤口正在愈合，虽然破了一个大洞的腹部愈合起来，并没有方才的那些修复得那样快。



    他紧紧盯着对方，女人只是甩了甩手，将上面的血水甩在了地上。



    基里安看到对方用干净的那只手撩起了头发，恰巧拢成一束，最后像缠消防绳一般地搭落在了肩膀上，嘴里还念叨着：“不如还是活捉吧。”



    “你到底是谁？”基里安的理智终于回归了几分。



    “我吗？”对方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猛地甩出了手中的长发。基里安感受到那柔顺的长发缠上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出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而是像一条用世上最坚韧的材质做出的绳子一般，紧紧地缠住了自己的四肢，连自己逼近千度的高温也无法损伤这发辫一丝一毫。



    罗曼伸手一扯，将基里安拉到眼前。他看到对方的手以一种极其温柔的姿态，捧住了自己的脸。



    “记住我的名字，我是拉佩泽尔。”



    基里安看到对方的眼睛里有一道微光闪过。“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



    接着，他感受到体内的力量便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像是急遽喷发的火山岩浆正在跳动着，而他耳畔留下的，是隐隐约约的一道叹息：



    “我怜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