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曼眼中垂落下来的,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而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一滴含着怜悯的泪水。



    在《莴苣姑娘》的故事里面，女巫得知了莴苣姑娘与王子的幽会之后, 便绞了她的长发, 将她驱赶进荒芜的森林，而后诱骗王子爬上高塔，又将他从塔中推下, 害得他被荆棘刺瞎了双眼。最后，莴苣姑娘找到了王子，用眼泪治愈了他的伤势。



    而罗曼, 或者说是拉佩泽尔, 她的泪水同样蕴含着神奇的能力, 虽然还不至于成为救命的灵药, 但应对一些普通的伤势还是卓有成效的。



    也就是说, 表面上看，水火不侵, 刀枪不入, 力大无穷的硬朗战士拉佩泽尔是个十足十的坦克，但某些时候她也能凑合着当个奶妈来用。



    当然，前提是，这泪水的流露是源于她发自内心的强烈情感, 并含着一定的期许。



    拉佩泽尔的确在怜悯基里安。但这怜悯并非出处于对他受过的伤, 经历的事的同情, 而是一种对他误入歧途的感慨。



    她的期望是, 解除这不合理的存在。



    当那滴泪水滴落在基里安的脸上时，他身上呈现出的流淌在皮肤之下，几欲呼之而出的橙红色能量，从相对平稳的状态被打破开来。一股浅绿色的能量从沉浸入体的状态里被唤醒，然后从他身上散逸出来。



    拉佩泽尔终于认出了，那就是“莴苣”。



    基里安试药无数，自己也不知道嗑对了哪一颗，运气爆棚地吸收了由“莴苣”所制造出的稳定剂。于是，在再三确认过自己的状态之后，他才敢对着怀有异心的玛雅·汉森直接下手。



    现在，在那一滴泪水的作用下，已经被身体吸纳并与药剂结合起来的属于“莴苣”的那部分力量，不受控地被还原了出来，而随之引起的一系列效应，自然让药剂的能量不再受基里安的控制。



    灼热的温度不断攀升，似乎就要冲破血脉。



    危险！



    拉佩泽尔立刻想起了那一场爆炸。



    她连忙往后退开，然后挥舞着长发，将人缠成了木乃伊。



    一声闷响在那束长发里炸开，无形的波纹将地板推开了几道裂痕。就连拉佩泽尔都不得不捂上了自己的耳朵。也还是被震得一阵头脑发昏。



    所幸，在长发的隔离下，并没有造成别的什么可怕的损伤。只是……



    拉佩泽尔抖开头发，里面飘落下一缕缕还泛着火星的灰烬。



    她皱起眉头，转头看向了那道响起了脚步声的走廊开口。在来人露面之前，她携去了所有的能量，恢复成那个短发的模样，连衣服也被她变成了一件及其贴身的打底服。



    她挥挥手，将那股浅绿色的气流收在手上，最后拽出了一张陈旧的书页，收入怀中。



    美国队长擎着他的盾牌赶到了。



    他一身的灰头土脸，作战服上一片焦黑，还有破损的地方显露出了掺着血迹的伤口。



    罗曼对上他的视线，摊了摊手。



    “基里安自爆了。”



    美国队长看了看那片爆炸后产生的痕迹，表示怀疑。别以为他没看过资料，对于一场爆炸而言，这痕迹显然太微不足道了，连空气的温度都不算高。



    罗曼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将这迹象的诞生归因于几分钟前基里安妄图设下陷阱围困，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坑到了自己。



    至于其他的证物？都被爆炸没了。



    罗曼指着地面凹陷处的那搓灰煞有介事地介绍着这一块“遗迹”。



    “那么，我的任务就到此结束了。”罗曼打了个招呼。



    破开的天花板上，那架直升机正在上空盘旋着。罗曼攀住了落下的绳梯，比划着手势向美国队长告别：“别担心，队长。我的组织会做好对接工作的。”



    她看着想要一起跳上来的美国队长，连忙扔过去一支注射剂。那是她在和基里安对战时从他身上摸到的成品。



    “至于这个，就给你了。”罗曼眨了眨眼暗示道：“这是我们的诚意。”



    美国队长接过了注射剂，看着对方一副包售后的样子，还是止住了跟进的步伐。



    那可是动不动就弄出个不定时的炸弹的药剂，可经不起磕碰。



    罗曼面上一副极其潇洒，神秘的模样，其实心中的忐忑直到回去了才有所缓解。她被载着升空一段时间之后，就顺便转移了阵地。



    别误会，这是辛德瑞拉施展的魔法。他们追踪到基里安的时候正好过了午夜十二点，因此辛德瑞拉恰好能在此时段内使用“达斯特夫人”这个假身份的魔法能力。



    罗曼从怀里拿出了那张书页，将它贴回到童话书之内，接着询问她下一步的额动向。



    辛德瑞拉捧着书本，一幅全包全揽的姿态：“mn的事务由我负责，至于你的下一步，就交给贝儿来解说吧。”



    办公桌后，贝儿正躺在沙发椅上看着屏幕上被弗朗西斯所筛选出的资料，各类照片，报道，词条，博文等等信息排列在一起，连接的线条错综复杂地交织成了一张大大的蜘蛛网。



    听到辛德瑞拉提起了自己的名字，她才抬头看过来：“三个正好，再多的话，你现在还负担不起。”她的意思是，以格拉迪斯现在的精神力，在已有的贝儿和辛德瑞拉这两个占据庞大内存的角色现世下，最多只能再额外负担起一个新角色。



    所以说，“罗曼”该消失了。



    罗曼神色复杂。她别的可以不管，反正有辛德瑞拉会处理。但是，对于佩珀这个真心相交的朋友，她实在不太想就这样不辞而别。



    “你可以给她留言。”辛德瑞拉提议道，“我会帮忙转交的。”



    “下一个很急吗？”罗曼试探着问。



    “再晚一点的话，就要出人命了。”贝儿接话道。



    “好吧。”罗曼恢复了那身红裙长发的装扮。只是这一次，连那顶荆棘王冠都浮现出了原本的面貌。



    罗曼伸手一摘，她的身形迅速缩小到了格拉迪斯的高度。



    格拉迪斯睁开眼，将荆棘王冠放回进了童话书。



    她转头看向贝儿，问道：“下一个是什么？”



    “是这个。”贝儿的手指点上了辛德瑞拉捧过来的童话书，将线索指给她看。



    那是在封面插画涂抹出了一座岛屿的复杂故事。格拉迪斯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想起来自己对这个故事的印象并不太好。



    它有些过于坎坷了，充满了泪水。



    她一页页地翻看过去，将主人公的经历再读了一遍。



    “你最好做好充分的准备。我给你预留出了一天的私人时间。”贝儿说道。



    “很难吗？”格拉迪斯睁大了眼。在她心目中，仿佛没有什么是值得贝儿再三思考的。



    “有点复杂。你要变身的那个角色，有一些负面情绪。”贝儿说道，“那和你的本性差得有点远，也许你会被‘她’影响。但是，放松接受就好了。她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格拉迪斯被她那显得格外慎重的态度唬住了，连心头的那丝感伤都顾不上回味了。



    “回到现实世界好好地玩一天，快快乐乐地回来。”



    出乎意料的，贝儿给出的意见似乎……不太具有建设性。



    “玩一天？”格拉迪斯被她的说法吓了一跳。



    这怎么听上去，都像是“最后的晚餐”？



    “然后，你就跟着感觉走吧。”贝儿含糊地说道：“我会让弗朗西斯跟在你身边的。”



    怎么感觉，这个新角色不太好对付的样子？



    格拉迪斯把那个故事再读了一遍，主人公的确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就是人生有点大起大伏，经历的刺激的冒险。



    “啊，对了。”辛德瑞拉想到了什么似的，“格拉迪斯，你可以看看你有什么中意的东西，特别是奢侈品什么的。”



    “？”格拉迪斯觉得话题被强硬地扭转到了另一个无关的方向。



    “下一个物品在英国。”辛德瑞拉似乎是在帮着贝儿补充信息：“跟接下去的身份有关。你可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好提前准备。放心，经费充足。”



    辛德瑞拉的体贴让格拉迪斯心中反而更加惴惴不安了。



    贝儿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点出了主题：“下个角色是个有钱人，你只需要到伦敦委托一位侦探找东西就可以了。”



    “这么轻松的吗？”格拉迪斯难得对这些意味自己半身的角色们产生了质疑：“总觉得你们隐瞒了我什么重要的信息。”



    “没什么，只是下一个角色有点任性，有点情绪问题。”贝儿心虚地咳了一声：“你只要全盘接受，然后去英国度个假就行了。弗朗西斯会妥善地辅助你的。”



    “那我现在先适应一下？”格拉迪斯伸手就要去拿书，结果被辛德瑞拉避开了。



    “不用！”辛德瑞拉“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本。



    “格拉迪斯，你看你忙了这么久了，就先给自己放个假吧。”她把童话书收起来，然后推着格拉迪斯往门外走。



    “机会难得，你去泡泡澡，逛逛街。放心吧，一切都有我们照应着。”说着，辛德瑞拉把她推到了门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黑卡按到格拉迪斯的手里。



    “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去买，千万别心疼钱。”她的语气一改，最后叮嘱了一句：“先习惯一下，后天，你就是个超级有钱人了。”



    格拉迪斯看着大门迫不及待地在自己面前合上，举着黑卡来回看了几眼。



    果然，他们一定是又给自己挖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