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在, 在弗朗西斯敲响门之后不久，那扇涂着211b号码牌的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有着一头烫得很别致的短发, 穿着一身符合这条街房价的体面衣裳，看着很精神能干。她笑容亲切地问候着：“请问你是？”



    “您好，哈德逊太太。”弗朗西斯似乎把一切都打听好了。“我是之前来电预约福尔摩斯侦探的弗朗西斯·德·马丁, 我和我的主人如约而至。”



    “哦，快请进吧。”这位哈德逊太太大概与那位福尔摩斯侦探有着什么密切的关系，对他的工作安排也是一清二楚。



    弗朗西斯得到允许后, 先是后撤一步, 侧身看向了他现在的主人道尔夫人。他伸出手, 道尔夫人把自己手上抱着的男性人偶放了过去, 然后走到了门前。



    正要转身的哈德逊太太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个年轻女人，以她老辣的目光辨识出了对方典型的上流阶层属性, 便打开楼梯处的开关，又客气了几句：“楼梯有点窄, 请小心。”



    “谢谢你, 女士。”道尔夫人颔首致谢, 然后提着她的裙摆，跟在哈德森夫人的身后款款地上楼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 戴着一顶简洁的小纱帽, 底下穿了一条黑色纱裙，裙面上缀着的黑珍珠随着走动折射出银灰色的光。



    哈德森太太朝屋内喊了一声：“夏洛克，客人来了。”然后，她便去厨房为客人准备茶水。毕竟她的房客夏洛克从来都不懂得待客之道。



    道尔夫人被坐在客厅内的一个矮个儿的棕发男人招呼着落座。对方看着三十来岁的年纪, 面对着她略有些拘谨地笑了笑。他自我介绍其名为约翰·华生, 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的助手。



    “这位是道尔夫人。”弗朗西斯帮着介绍道, “我是弗朗西斯，道尔夫人的管家与助手。”



    不过多久，等哈德逊太太端上了茶，那位福尔摩斯侦探也走到了客厅。看得出来，他身上的衬衫也好，西服外套也好，都是刚换上去的。



    “福尔摩斯先生，我来这里向你求助，是为了找回我遗失的一件物品。”道尔夫人介绍道。“而问题是，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遗失的，又是如何遗失的。只是从我的侦探朋友那里听到说，这里似乎有它出现过的痕迹。”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华生那只翻看资料的手停住了。



    一无所知？这算什么线索？



    道尔夫人接着介绍：“那应该是一只水罐？不是很大，盛起的分量大概是一个人的量——请原谅，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



    “也许它是一只普通的瓦罐？也许是别的样子。”道尔夫人的眼睛看向了虚无之地。



    “我唯一记得的是，被盛在罐子里的水，看上去会有彩虹一般的色彩。”



    华生彻底放下了笔。他转头看向了坐在他身边沙发上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用手撑着下巴，视线在道尔夫人和她身后的弗朗西斯身上来回打转，一言不发。



    “夏洛克？”华生不禁提醒道。



    但是福尔摩斯却并不理睬，眼神又看向了那个陶瓷人偶。



    “额……道尔夫人。”说道“道尔夫人”时，华生有些不太习惯，大概是无法适应对方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就已经结婚了吧。



    “你还能提供更多的信息吗？”华生刚才翻过了弗朗西斯递过来的那一叠资料，上面是由道尔夫人所描绘的，她记忆里的水罐。



    有简约的粗陶，有细腻的描花骨瓷，还有用珠宝装饰着的金瓶等各式各样的。



    他还以为对方是个设计师呢。



    “你说，你记不得什么时候弄丢了？”华生发问道。



    “我品尝并不关注这种事情，还是弗朗西斯上次清点时，才发现它丢了。”



    “那么，马丁先生，你还能提供更有效的线索吗？”华生转变了他问话的对象。



    “抱歉，在这方面，我的确失职了。”弗朗西斯微微低下了头。



    “事实上，水罐是如何遗失的，已经不能成为线索了。”弗朗西斯说：“我们目前只能确认它流落在外，几经转手，现在应该在英国境内。”



    “现在，只有夫人一个人曾经接触过水罐，但她已经忘记了水罐的样子。”



    “请恕我冒昧，这只水罐，有什么意义吗？”华生硬着头皮问下去。



    从对方的说法上来看，水罐里的水会折射出彩虹的颜色？这根本不能成为一个特点嘛。他拿个透明玻璃杯倒上纯净水，不是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吗？



    “难道这和你丈夫的死有关？”沉默许久的福尔摩斯突然语出惊人。



    “什么？”华生惊叫出声。



    福尔摩斯转头撇了他一眼：“很明显，她的丈夫死了，所以，她现在这么有钱，这么快乐。哦，恭喜你，夫人。”他以一种完全听不出祝贺的语气说道。



    华生正要习惯性地为这位大龄儿童道歉，就听到对面的道尔夫人开口说：“不，他只是不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她还伸手摸了摸坐在她腿边的那个瓷偶娃娃。



    “我很抱歉。”华生立刻说道。但他看到了道尔夫人抚摸瓷偶时那格外爱惜的动作，看上去不是常人对待玩具的态度，不禁想到了他看到的社会新闻。



    ——“男子痴迷虚拟偶像，欲与其结婚。”



    这位道尔夫人，或者其实是道尔小姐，是个恋物癖？



    不过，与夏洛克比起来，这种程度的恋物癖，似乎还挺正常的？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福尔摩斯再次出声了：“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她不会对你这样的类型感兴趣的。”这话显然是冲着华生说的，因为他上次也是如此利落地打断了华生可能的一场约会。



    “倒是她身边的管家可能性还大一些。他大概会喜欢你这个发色的男人。”



    “咳咳。”



    在场不止一人尴尬地咳出了声，随即看向了把客厅氛围推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自己却毫无所知的福尔摩斯本人。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福尔摩斯一挑眉。



    “我想，我不是同性恋。”弗朗西斯开口了。他的嘴角挂着苦笑，因为道尔夫人正一脸诧异，用“我居然不知道你是gay”的眼神看向了他。



    “刚才的十秒内，你的眼神从他头上停留了三次。”福尔摩斯甩出了他刚才观察到的证据。



    “我只是有个朋友的发色跟他很像罢了。”弗朗西斯解释道。



    “哦，朋友。”谁都听的出来那种“我懂”的意味。



    “我的朋友很少。”弗朗西斯挤出了一句，便不再多说了。



    事实上，所谓的能称得上“朋友”的，似乎只有一个。



    道尔夫人听进去了，决定回去问问贝儿关于他们家“小孩”的情感生活。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很冤枉。



    他可是一个人工智能，只是被设定成了男性而已。



    人工智能怎么会存在性别呢？他算哪门子的同性恋？他连恋爱方程式都没有。



    不过，这都是无关的话题了。



    现在的正事，不是找“水罐”吗？



    于是，众人的焦点又转回到了道尔夫人的身上。



    “抱歉，请问道尔先生他？”华生努力委婉地问。



    “他不知道。”道尔夫人故意曲解了他的问题。“顺便，道尔先生没死。”



    “那你为什么穿着丧服？”福尔摩斯显然不认同。从他观察到的痕迹来推断，这位眼前的道尔夫人，应该是刚离婚，或者经历着新丧，但精神还不错的样子，说明她和她丈夫的感情一般。



    “这只是时尚。”道尔夫人解释道。她虽然穿着一身黑，但这可是d家最新的系列的成衣好吗？



    “你的中指上留下了一道戒痕，痕迹很新，说明是最近才摘下的。你刚刚结束了一段婚姻。”福尔摩斯不服输道。



    “夏洛克！”华生警告道。但显然，他的警告一如既往地无法阻止对方。



    “戒指不在身上，说明你并不留恋这段婚姻。”福尔摩斯又看向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偶。



    “或者相反，你深爱着他，所以你定制了一个这样的陶瓷人偶作为他的替身，给他穿上和你配套的衣服，并挂上了那枚戒指。”



    道尔夫人身边的那个男性人偶身上穿着的，正是一套同样主题为黑色的小礼服，上面的纽扣材质是与她裙子相一致的黑珍珠。



    “随你怎么说吧。”道尔夫人只是笑笑，大度地接受了他的说法。



    “抱歉，这是夏洛克的习惯。”华生扶额叹道。



    “所以，那个水罐，到底有什么作用？”福尔摩斯看出了对方有在刻意隐瞒一些信息，这反倒挑起了他的兴趣。



    “你知道吗？”道尔夫人话锋一转，提起了她来这里拜访的缘由：“原本，我是打算自己来找的，这样也许还方便一点。”



    福尔摩斯直起了腰：“有人叫你过来，给我传话。”他肯定地说道。



    “这是一个委托，也是我帮一位朋友下的战书。”道尔夫人笑道：“她也是一名侦探，听闻了你的演绎法后很感兴趣，想要请你接下这个挑战。”



    “挑战的内容就是，你能否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这只水罐。”



    “她要我告诉你，侦探不仅仅是追在案件之后的猎犬，更应该在案发之前就能觉察到端倪。”



    “如果挑战失败，那么，有些事情，就是无法挽回的了。恐怕，你的哥哥会很头疼，福尔摩斯先生。”



    “请问，你愿意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