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皇后喜欢的东西很少, 但有一件事情可以确认，那就是，她讨厌的事物太多了。



    其中, 她最为厌恶的, 就是那些不受自己掌控的事物。



    而代表着无序与混乱的小丑, 显然并不符合红皇后的审美。



    但是，想要让红皇后主动对付小丑，那又是不可控制的。红皇后又不是什么打手, 也不会任由自己成为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



    所以, 完成这一目标的方式, 是让小丑本人主动跑到了红皇后的面前，通过“冒犯”这一顺理成章的借口, 把红皇后的注意力放到对方的身上, 最后成功实施歼灭。



    格拉迪斯变身红皇后之后，同样也无法控制自己主动出击。于是, 她就选择了这样一个迂回的方式。



    第一步, 是选择最好掌控的企鹅人作为信使, 威逼利诱让对方给自己向小丑传话——或者说, 那是挑衅。



    第二步, 引起蝙蝠侠的注意, 让对方转向阿卡汉姆进行确认，作为保险装置确保小丑在收到讯息后，判断出红皇后的重要性，从而引起对方的足够好奇。



    第三步, 就是等着猎物自己逃脱安全的囚笼, 主动出现在狩猎场上了。



    ——————



    红皇后躺在沙发上, 看着面前的随从汇报起了阿卡汉姆的情况。



    现在, 房间内一共有两名“杰克”，一名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钻石·杰克，还有一名，就是刚从楼下上来的红心·杰克。



    红心·杰克灰汇报完楼下赌场里的事务后，就乖乖地站到了一边。接着，钻石·杰克打开了投影仪，根据红皇后的指示，将阿卡汉姆的情况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目前，企鹅人已经把信件传递给了‘小丑’。”



    第一步已经完成。



    “‘小丑’仍在阿卡汉姆疯人院。”



    听到这儿，红皇后伸手往他身上一点。



    钻石·杰克会意，走到红心·杰克的身边。



    “滋啦滋啦”的干扰音从蝙蝠侠的耳机里传出。



    被发现了。



    意识到这件事，蝙蝠侠并没有坚持下去，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带着罗宾飞走了。



    钻石·杰克从红心·杰克身上摘下了那枚小巧的窃听器，把它直接捏坏了。



    他看向了红皇后，点了点头。



    这是第二步。



    “继续关注。”红皇后既没有表现出满意，也没有表现出不满意，一派淡然的姿态，仿佛“小丑”并不是她处心积虑想要消灭的对象。



    她转头看向了平板上的一幅连环画，图片上，用彩色铅笔涂出来的富有童稚的笔触，正用清新淡雅的明丽色彩讲述着关于快乐镇的故事。



    ——————



    【微笑先生看着不高兴先生，他的身后正跟着一只小小鸟，也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微笑先生想要给这只小小鸟带来快乐。】



    阿卡汉姆。



    一个肤色异常苍白，宛如被腐蚀性液体漂洗过一般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绿色的头发下，一双微红的眼睛正兴奋地看着墙上挂着了一个纸片做的小转盘。



    “啊哈，有这么多的方式，选哪一种呢？”



    他的身体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蹦跳着来到了纸轮转盘的面前。



    纸轮转盘大概有两只手那么大，被切分成了相近大小的格子。里面，每个格子里都用蜡笔画着不同的图画，这些图画的唯一共同点是，主人公是一个花花绿绿的，披着一条披风的小人。



    小人在不同的格子里，处于不同的场景中，正做着不同的姿势，遭遇了不同的情况。



    一个是头朝下，斜斜地浮在水里，周围是几只大头鱼，鱼嘴大张着，粗糙地画着尖利的牙齿；一个伸着手，边上画着一条绳子，身体周边画了一圈黄澄澄的曲折的线，表示触电的状态；一个被绳子绑住，胸前背了一捆□□包，上面的计数器写了一个大大的“0”；一个周围什么也没有，就背景里画着一团绿色，脸上花上了一个含糊的小丑妆容，鲜红的嘴角划拉出大大的诡异笑容；还有被圈在脖子上的绳子挂在高高的台子上的……



    毫无疑问，这儿童画风格图画上的内容，要多刺激有多刺激，要多有恶意就有多恶意。



    小丑用力地推了一下纸质的□□，那些色彩全都团成了一个浑浊的球，扭扭曲曲地融合在一起。



    他伸出一根细瘦的手指，往上一点。



    □□一下子降低了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越走越慢。



    就在它即将彻底停下来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小丑转过头，门上的小窗口被推开，然后来人匆匆忙忙地塞进了一个信封，接着“啪”的一声赶紧把窗口给关上了，像是逃命一般紧迫。



    “哦，看啊，有礼物送来了。”小丑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歪着脖子盯着这个薄薄的信封看了一会儿。



    他哼哧哼哧地笑着，捡起了信封，把手指探进缝隙里，微微用力撕开了。



    信封里装着一枚卡片，红底黑字，笔迹很用力，深深地烙下了凹凸不平的纹路。



    上面只有一句话。



    “世界上不存在多余的小丑。”



    小丑看着看着，把纸片翻转了几遍，压抑在喉咙间的笑声渐渐高昂起来，“哈哈哈”地在囚笼中回荡。



    “小丑是谁？”



    他一个转身，两□□叉着，一手高一手低地打开了怀抱，像是在跳舞。



    “小丑——就是我！”



    他打开两腿，一只手夹着卡片，想着幻想中的观众鞠躬。



    【微笑先生收到了一个邀请，邀请他去快乐镇上传播久违的快乐。】



    ——————



    蝙蝠侠回到蝙蝠洞后，就接通了阿卡汉姆的监控网络。监控显示，小丑依旧呆在阿卡汉姆里。



    他转而翻开阿卡汉姆的探视记录，小丑并没有访客。



    这让他在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但是，事情显然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很快就想到了更糟的可能。也许，接触已经发生了，他落后了一步。



    不过，这还来得及补救。



    红皇后和小丑之间有什么联系？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系？红皇后把小丑作为目标的原因会是什么？



    这些没有根源的问题漂浮着，徘徊着。



    它们是迷雾的影子，看不见，摸不着，寻不到踪迹。



    它们突然地出现，然后兀自生长。



    红皇后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这是他目前最想破解的谜题。



    而在他尚未觉察到的角落，一场危机悄悄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然后滑向了另一个奇妙的方向。



    蝙蝠侠关闭那几个窗口，在习惯性地记录时，发现了一些并非他本人的检索记录。



    “希拉·海伍德？”



    ——————



    “小男孩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还有自己。”



    简陋的儿童画上，能勉强看出三个人形。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一个小孩子，简单的三口之家。



    “有一天，妈妈去世了，只剩了小男孩和父亲。”



    第二幅图像上，是一场葬礼，画面中的人只剩下了父亲和孩子的角色。



    “小男孩和父亲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后来，父亲开始酗酒。”



    画面上，父亲的角色进了家门口，手上拿着一个酒瓶子，身体晃晃悠悠的。



    “男孩受到了父亲的打骂。”



    孩子在父亲的殴打下蜷紧了身子。



    “但他还是顺利地长大了，脱离了父亲，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画面上再次出了一家三口。



    “他有一个温柔的妻子，一个可爱的孩子。他是一个好爸爸。”



    画面的色调暖融融的。



    “但是，她不是一个好妻子，他也不是一个好孩子。”



    画面上只有母亲和孩子，两个人的表情不太美妙。



    “他们离开了他。”



    男人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



    “哦，哦，医生。”苍白的男人窝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那个白大褂：“你为什么这样一幅表情呢？”



    “是……同情我吗？”



    他的手被安全装置拷了起来，只能像弹性玩偶一样弯折着腿蹦跶起来，低下头看着对面的医生。



    “为什么不笑一笑呢？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个故事啊。”



    他自己咧着嘴，像是要给对方做示范一样，“哈哈哈”地笑起来。



    医生的表情从那种倾听故事时温和而专注的神态里脱离了出来，不由地皱着眉站起来。



    “如果你觉得今天不适合再讲下去的话，我们就先到此为止吧。”他表现出了抗拒的姿态。



    上头叮嘱过，面对小丑，一定要万分谨慎。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赶紧先停下来。



    小丑作为阿卡汉姆的一大标志性人物，曾经，且持续到现在，仍有许许多多的精神科医生，心理医师，想要剖解研究，或者企图治疗他。



    如果谁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么等待着的，一定是未来唾手可及的功成名就。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来人有很多，毕竟，他是阿卡汉姆的那堆羁押犯里，少有的非超能力者，非改造人了。但是，那些人前仆后继地来，又相继在困难面前离开了。



    一些是知难而退，一些是苦苦挣扎，一些则是，被小丑带进了阿卡汉姆的新病房。



    之后，小丑的威名就这样在业内传播开来，成为了一朵诱人而危险的花束。



    医生看过那些企图治疗小丑，结果把自己也给送入了病房的前辈们。他们留下了很好的警示，他可不想走上那些失败者的老路。



    他只要在这里混混资历，以后攒够了，就跳槽去别家升职。



    他是这么想的，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在他按下表示“结束”的按钮时，小丑说道：



    “这可不是我的故事，而是你的故事啊，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