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尚不知晓袁术的来意, 他只是被扶着坐到明堂上,然后看刘意和袁术往来。
“臣听闻长安有难,本该领兵前往, 怎奈兖州动乱, 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提到刘岱的去世, 袁术神情甚是悲切, 好似刘岱生前与他交情匪浅。
“今陛下亲临兖州, 臣愿尽绵薄之力,奉衣食以侍陛下。待兖州平定后, 整顿军队,讨伐叛军, 使陛下重归长安。”
刘意坐于右侧, 听到袁术的话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袁术想什么她当然清楚, 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和刘表的区别无非是一个是宗室,一个是权臣。
宗室篡位轻松,权臣篡位稍微艰苦的。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权臣篡位的,上个王莽还离得近,怎么做都教他们了。
她不说话, 刘协一时不知作答,他不是不懂, 只是面对袁术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 劳烦卿了。”
袁术自然做足姿态, 说第二日就来接刘协, 还说准备仓促, 恐招待不周, 希望刘协不要介意。
袁术走后赵云第一个憋不住火气, 不过他发脾气也很文气,只是冷冷哼了一声,轻声嘟囔。
刘意离他近,听出赵云嘴里的词。
叫趁人之危。
刘意反倒不怎么生气,她若是袁术,有天天子突然跑到自家地盘上,不拿下就是傻子。
到嘴的肉不吃白不吃。
不生气归不生气,想法还是要有的,她拨着袖口的褶皱,转首问在场其他人,“诸位有何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荀谌等人沉默不语,赵云也不说话,刘意原部队的都不出声,高顺几个更是不说话。最后还是曹操出声,“当,徐徐图之。”
因为眼下跟着袁术没有其他办法了。非要撕破脸的话,曹操估算了下刘意手头的兵马,把希望寄托在张邈身上,张邈是陈留太守,手上有兵不说,和其他几郡关系也要好。
如果张邈能够一呼百应,也不是赢不了。
曹操把目光放到张邈身上,刘意似乎也察觉到曹操的意图,视线落到张邈身上不语,片刻后起身道,“今日先这样吧。”
众人纷纷恭送刘意和刘协离去,今日袁术到来,每人心中各有盘算。
张辽倒是无所谓,袁术势大,他们这支逃难的军队可能赢不了,若是归顺于袁术,他名义上还是侍奉天下,只是辅佐的人有变。
可对他来说,又什么区别。
武将心思如此,文官又是各异,戏志才走在荀谌前头,笑问,“友若觉得袁术如何?”
荀谌听出戏志才的画外音,他先前在袁绍手下效命。这对最后闹得不太愉快,荀谌要是有心,借着在袁绍那边得来的消息,去投靠袁术,想必能得到重用。
况且他本来就有打算离开刘意。
荀谌回望戏志才,“谌以为,故乡虽好,还需避三互。”
自本朝起就有官员回避制度,到了桓帝直接成了明文规定。除去原本的太守不能是本地人,你老婆也不可以外。还有更严格的规定。
举个例子,荀谌是豫州人,去了冀州做官,冀州的赵云来兖州当官,那么兖州的陈宫就不能去豫州任职,冀州也不能去。
这个法子一定程度防止了底下人和当地豪强串通一气。不过也颇为麻烦,后期幽州和冀州经常没人选,原因就是三互法。
不过现在天下都乱成这样了,谁还在意三互。荀谌的一番话在戏志才听来就是。
你叫我走,我偏不走。
可惜站在荀谌面前的是戏志才不是荀彧,不然打脸效果更明显。
既然如此,戏志才不再嬉皮笑脸,“友若以为有几分胜算?”
荀谌反问,“志才问何人?”
这是个有意思的问句,“难道在友若眼中,长公主和陛下非一体吗?”
荀谌神色不变,“胜则是,若败……”
一个都逃不掉。
不,或许能逃掉一个。
戏志才很快又笑起来,“方才我观长公主和陛下同行,料想此番需得陛下亲自出面。”
就不知道,张邈是怎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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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志才猜的不错,刘意和刘协谈的就是张邈,他们停留在陈留,又没多少兵马,要想和袁术叫板,最好的办法就是叫上本地人。
曹操的东郡情况不明,乍一看张邈是最好的选择。
去找张邈求情,刘意可以让戏志才去做,曹操去做,甚至她自己做。但是刘意希望刘协去。
这事直接关系利害者是刘协,刘意不希望刘协继续被动接受。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袁术有意挟持你,虽然性命无忧,但往后想要做什么,你我也清楚。”
刘协坐在刘意对面,忐忑不安,“就像董卓?”
刘意叹气,“伯和,你没有兵,如雏鸟坠地,因为羽翼未满,难以高飞。”
所以谁都能来上一口。
刘协明白刘意的话,可他还有问题,“找了别人,就不会引狼入室吗?”
“至少现在不会。”刘意做出保证,“只要到了冀州,一切都好说。”
“但在这之前,你很危险。”
她先前不愿去荆州就是怕刘协被挟持,谁知道兖州蹲了个袁术。
刘协听进去了,他攥紧拳头,“那我要怎么做?”
刘意直视刘协,“去找张邈,让他帮你。”
刘协和张邈总共没见过几次,现在就让他去找张邈,还是有求于人,刘协慌了,“阿姐就不能帮我吗?”
刘意摇头,“你早晚要独自面对,我不能事事替你出头,如此一来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刘协有些为难,他知道刘意的意思,“可要是失败了,阿姐……”
刘意神情无奈,终是退让一步,“你可以试着去找曹公。他和张邈关系要好。”
刘协露出笑意,语气放松不少,“多谢阿姐。”
他应下刘意的话,转头去找曹操当说客,得知刘协的来意,曹操虽有些惊讶,还是答应下来。
大约是路上光景,刘协对曹操颇有好感,还有些自尊心作祟,有些话没敢和刘意说,“我,事事要阿姐亲力亲为,是不是很丢脸。”
曹操望着上座的刘协,他其实和曹昂差不多,但相差甚远,曹昂在军中摸爬滚打,已经是半个大人,刘协却还未真正长大,更不用谈和刘意比。
“长公主有时的想法,连臣都想不到。她很特殊。”
所以不要和刘意比了,能从韩馥和袁绍抢下冀州,说明了刘意的足够出色。
刘协点点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不能给阿姐拖后腿。当下问起明日见张邈需注意什么。
曹操本想说他可以代劳,想到刘意的用意,转而改了口,“您可以许……”
曹操顿了顿,脑海中飞快闪过想法。张邈若成,兖州刺史怕就是他。
羡慕归羡慕,曹操倒不至于使坏。只不过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几番起兵都是失败而归。
今张邈有了机遇,他呢?
刘协还在曹操这边学着拉拢属下的手段,张邈这边来了个不速之客。
袁术的谋士,阎象。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邈接待了这位文士。
两人一番客套后,各自坐下,张邈一颗心还挂在刘协身上,能猜出阎象的来意,嘴上客套,“足下光临寒舍,实在邈之幸事,来,满饮此杯。”
阎象也不怂,和张邈饮了几杯后,开门见山,“明公是知道的,象为将军麾下,为将军效力,今日来亦是如此。”
张邈搁下酒杯,语气很客气,“若是为了此事,还是请足下回吧。”
阎象身形不动,他反问张邈,“明公就不好奇象携何来吗?”
张邈不为所动,“请回吧。”
“即便是兖州刺史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