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 车在夜幕下的高速上平稳行驶。
茭白就着水吃面包,大口大口吞着。豪车的后座也比不上普通的木床,睡得他浑身酸痛。
“对了, ”
茭白咬着面包扭头:“梁家怎么样?”
沈而铵在给他拿水果:“不太好。”
“那梁栋呢?”茭白声音模糊, “你跟他通过电话了?”
沈而铵道:“不接。”
茭白的心里生出几分古怪,这不像梁栋的作风。
对现阶段的梁栋来说, 沈而铵就是除了经商, 其他方面都无所不能的大神。
他家里出了事,不找他铵哥拿主意?
剥好的山竹被送到茭白嘴边,他不好意思让人喂,谁都不太行。茭白伸手接了才吃掉。
“我会, 去梁家,找他。”沈而铵说。
“行。”茭白喝口水,“齐霜死了,齐家怎么也要从梁家讨一条命。”
那还是轻的。就怕一锅端。
齐子挚应该不会那样吧。茭白对他那个月男友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对方不论怎样, 都有做人的底线。那东西没有丢过。
沈而铵又剥了山竹往茭白跟前送。茭白摆手:“你自己吃吧。”
嗡嗡震动声从沈而铵脱下来的外套口袋里飘出来, 他没有去接。
那声音停了又响,一连响了三次, 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接吧。”茭白瞥挡板, 司机跟随行的保镖都在呢,沈而铵要是一直不接,他老子很有可能会把电话打到那两人的手机上面。
家丑不可外扬啊。
沈而铵擦干净手拿出手机, 一接通就被教训。
“你连你老子的电话都敢当作没听见,谁给你的胆子?”哪怕是在通电话, 沈寄的威严依旧不减半分。
沈而铵不答。
沈寄没有再跟不孝子废话, 命令道:“把手机给他。”
沈而铵还是没反应。
茭白听到沈老狗的吼骂声, 他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凑到沈而铵的手机旁:“谁啊?”
电话那头回应他的是一声声粗喘。
老东西要气死了。
茭白啧啧,这会儿上线的好友就沈而铵,他也见不到那狗批的皮卡丘,不知道是不是又穿着粉套套炸了。
“打错了,挂了吧。”茭白说。
沈寄牙关都咬住了,腮帮跟脖子抽紧:“你找死。”
茭白:“……”
活跃度都那么高了,这老东西对着他的时候,怎么还一副高高在上俯视脚边一滩泥的德性,不可能没点变化吧。肯定有变化。
果不其然,沈寄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已经尽他最大可能的收敛了怒气:“到哪了?”
茭白看沈而铵的头像,雪花又在飘:“早得很。”
沈寄一晚上抽了几包烟,嗓子撕裂般涩哑,他都感觉自己老了:“午饭在老宅吃,直接过来。”
茭白按掉了沈而铵手机上的挂断键。
蛏山的雪秒停。
茭白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沈少爷:“我们回南城以后就不去出租屋了,去你家。”
沈而铵把手机放回口袋:“你,怎么想的?”
茭白抓背后的靠枕,沈而铵帮他调整位置,等他躺好了,才等他的答案。
茭白哪有什么妙计,他只有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及一个信念。
活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茭白安抚沈而铵,“局面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我有数。”
沈而铵抬眼:“我们?”
茭白打哈欠:“就你跟章美人。”
蛏山的雪啊,它又飞起来了。
茭白:“……”
沈而铵怎么跟不想爸爸看别人家小孩似的?
“你和他相处的,很好?”沈而铵抿住唇,“你走的时候,他在车后面,追。”
茭白一愣:“有吗?”
沈而铵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眉间拢起,他偏头看车窗外,不说话了。
茭白挠挠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酝酿了会就睡了过去。
等见到沈老狗,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得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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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再次醒来,是在休息站。
沈而铵叫醒他,问要不要上个厕所。
“我应该不太需要。”茭白这么说的时候,一条腿跨到了车外,他想活动一下手脚,谁知一下车,膀胱就不太行了。
坐着容易产生错觉,站起来才知道自己要不要放水。
这个点,休息站里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元旦了,算是个假期。
茭白两只手揣在袖筒里,哈着气缩着脖子往里面走,沈而铵跟他并肩,穿单毛衣牛仔裤,简单清爽,背脊挺直。
两人是两个画风。
休息站里的女性全在看沈而铵,美少年在哪都是这待遇。
还有男的也瞅两眼,羡慕。
茭白看得直乐,没注意到沈而铵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他像一个入戏的旁观者,进来了一点点。沈而铵在心里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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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而铵给茭白买了泡面,泡好了等他。
茭白去厕所了,不是他一个人去的,还有保镖。他俩一道进去的,一人占一个小便池。
保镖不像茭白憋了那么久,他速度快,完事了就去外头等。
不多时,一个很高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出来。
女人穿男士风衣,手脚都被裹住了,她的头发很长很密,亚麻色的,挡在脸颊边,看不见长相。
身上有浓重的栗子花味。
显然是在里面有过一场激|情片段。
保镖甩了甩手上的水,砸咂嘴,这年头把厕所当酒店房间的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不嫌脏。
有脚步声过来,保镖忙恭声:“少爷。”
沈而铵:“还没好?”
“没呢。”保镖说,“茭先生路上憋坏了,得要一会儿。”
沈而铵立在墙边,不知怎的,他的心头猛跳了一下。紧接着,他就快步跑进厕所。
跟在后面的保镖傻了眼。
人……没了。
沈而铵耳边嗡响,浑身冰凉,他抖着手抓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
不行。
他的人脉不够,不能浪费时间。
沈而铵挂掉,换了前不久才通过话的那个号码拨过去。
沈寄在自己的住处,他这儿小情是来不了的,装修十分低调,现在他正在隔壁次卧,指使人往衣柜里办衣物,将房间布置起来。
接到儿子的电话,沈寄听完就掐掉烟头扔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很快的,整个休息站的出口就被封锁了起来。
同一时间,那条线上过去的每一辆车都会要被接受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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茭白是在车里醒来的,他全身无力,四肢瘫软,脖子上还有个针孔。旁边是女人的假发和男士长风衣。
车没在开,而是停在一个由仓库改造的房子前面。
房子周围都是树,不像兰墨府那样四季葱绿,这儿的树干巴巴光秃秃的,像一个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车门突然被打开,茭白抬起手臂挡外面的天光,这会恐怕得是七点多了。
一个软毛脑袋探进来:“嗨~”
茭白眯眼看去,扒在车门边跟他打招呼的是个男生,一双眼亮晶晶的,半害羞半激动地望着他。
不认识。
茭白又瞧了瞧,不对,有一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西城机场,你问我借过手机。”男生主动回答,“我问你叫什么,你说你叫……”
后面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耳朵,让开,我要洗车。”
“洗什么车嘛,我男神还在车里呢!”叫耳朵的男生冲后头嚷,“哥,你等会,等我把我男神扶出来!”
他对着车里伸手:“男神,你没什么劲吧,来来来,抓我的手,我有劲。”
茭白:“……”
等等,耳朵?
茭白抓着他的手问:“你叫耳朵?”
小耳朵小鸡啄米地不停点头:“对啊对啊,是不是怀疑我是你认识的一个朋友?就是我就是我,我就是小耳朵!”
茭白痴呆状。
小耳朵叽叽喳喳地说:“我在机场见到你之后就跟群里的人说了,是他们给了我启发,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求我哥帮我搞到机场的监控,我看了一天,我就……”小耳朵含羞带臊地偷瞄了茭白一眼。
“我哥只有我一个弟弟,他被我又求又烦的,就答应把你弄到我家来。”
小耳朵把茭白从车里扶出来,“可是你住在兰墨府,我哥进不去,直到你回南城……”
茭白听完头昏脑胀,只想先睡一觉缓缓。他一个网友跟他在现实中碰上了,他不知情。对方还惦记上他了。
更是有个牛批的哥哥,胆子也大,竟然敢得罪沈家,把他掳走。
早前他还在三中的时候,小耳朵说他哥是个纯种大金毛。
茭白扫了眼拿着水管,穿工装裤跟皮夹克,嘴边叼了根烟,左下颚有道疤,挺拔端正满身肃冷,肌肉线条十分有震慑力的男人。
那叫大金毛?
那他妈的分明是黑豹!
茭白任由小耳朵用软乎乎香喷喷的身子撑着他往屋里走。
他应该不会在这待多久,撑死一天。沈老狗的权势,他还是相信的。不知道沈而铵发现他失踪的时候,有没有掉金豆。
茭白胡思乱想的时候,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你的好友已上线】
茭白的脚步猛地一停,第七个好友竟然是那个洗车的男人?!
他看好友列表,亮起来的头像备注是,郁岭。
——唯一一个不在豪门圈,也不参与主线的好友。
那到目前为止,只剩岑家小太子爷没上线了。
茭白在看郁岭的头像。
一只……
蚂蚁?
茭白又去看随着挥水管,古铜色手臂肌肉鼓动的郁岭,这他妈的,完全不配套。就跟沈老狗的皮卡丘一样。
“高瓜大哥哥,啊不对,茭白哥哥,我哥是特种兵出身,超厉害的。”小耳朵哼哼唧唧,“但你不能喜欢他,你是要做1的人,我相信你。”
茭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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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耳朵叫郁响,他跟他哥相依为命,今天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因为他看上的小奶狗大高瓜哥哥终于躺在了他的床上!
四舍五入就是睡过了!
郁响出去了会,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针筒:“我哥说你不老实,他让我给你注|射这个,不然就把你送回南城,不让我和你在一起,我只能照着他说的做了,你不要生气。”
茭白把派大星抱枕丢一边。
派大星都没丢到床外,他还没恢复力气,现在又要挨针。
“很快就好的!”郁响蹲在床边,按着茭白的手,慢慢把他的袖子往上卷,“我哥要给你注|射,我不想让他来,他没轻没重的,我怕他伤到你。”
“所以还是我来吧。”
郁响摸摸茭白的手臂,“我轻轻的,不疼的哦。”
然而他的手一直在颤。
跟帕金森似的。
被他抓在手里的针筒也跟着颤。
茭白看这情形眼皮一抖,真让这位来,他还不知道要被扎几次。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