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 风长天霍然起身,直接将姜雍容扛上了肩头,大步就走。
姜雍容:“!”
姜雍容:“风长天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拜堂成亲!”风长天眼中全是光芒, 意气风发, “雍容你忘了么?我告诉过你的, 在我们北疆, 看上的女人可以直接扛了就走!”
姜雍容还来不及说话, 老板娘就在后面唤了一声:“喂!”
紧跟着一样东西被扔了过来, 风长天抬手就接住了, 一看之下呆了呆, 是他方才起身之际扔在桌上的银子。
有银子不要,这老板娘莫非疯了?
“今儿这顿面不要钱, 算是我给你们俩的随礼。”老板娘捡起地上的锅, 重新开始烧水,“风爷, 是男人今晚就入洞房吧!”
“嘿嘿, 借你吉言!”
风长天乐呵呵扛着姜雍容就走,走出一阵才反应过来,“等等,那女人以前一看我们就跟乌鸡眼似的, 今儿怎么这么好心?”
姜雍容轻笑了一下:“看来今天在衙门的事已经传遍整个云川城了, 要不了多久,整个北疆都会知道你风爷是北狄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投靠你, 一定能将北狄打得落花流水。”
风长天站住脚:“雍容, 你不对劲。”
姜雍容:“怎么了?”
风长天把她放下来, 皱起眉毛, 端详她。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
都到这份上了,他已经满脑子都是大红喜字入洞房了,她脑子里是什么?
打北狄?????
毫不夸张地说,打北狄是风长天最大的梦想,可问题是,这时候打什么北狄???!!!
他的目光过于严肃,带着明显的不满,让姜雍容有几分意外。
“我想起来了,你上一次主动亲我,是在上元节那天打算扔下我跑路。”风长天道,“这回你又想干什么?”
姜雍容还以为是什么事,闻言一笑。
风长天发现雍容好像越来越喜欢笑了,她的笑容是这样美,此时的阳光又是这样明亮,眼前直有一种晕眩的错觉……
等等!
醒醒!
稳住!
当初她准备扔下他的时候,也是笑得这么好看的!
所以雍容笑得越甜,待他越好,他就越是要高度警惕才行!
姜雍容只觉得他若是一只猫,此时全身的毛只怕都要炸起来了。
“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快些扫平北狄,夺回天女山,还北疆百姓一个太平。”姜雍容看着他,微笑着道,“然后嫁给你,就在这北疆教教书,晒晒太阳,完此一生。”
风长天整个人愣住了。
如果说方才那个亲亲是撩人的火焰,她这句话则像是铺天盖地的洪水,兜头将他淹没。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嗷”地一下跳了起来,连翻了好几个跟斗,一把抓住身边的路人:“你听到了吗?雍容说要嫁给我啦!”
若是从前,这样被风老大抓住的人会直接吓得晕过去,但是今天,人们不但没有晕倒,反而很替他高兴,连声道:“听到了听到了。”
“恭喜风爷!”
“姜夫子才貌双全,风爷艳福不浅!”
“风爷快点扫平北狄,回来好办喜事!”
“哈哈哈哈,到时请你们喝喜酒,不醉不归!”
风长天口里说着,视线却是望向姜雍容。
姜雍容就站在原地,含笑看着他。
视线相交,眸子里只有彼此。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老板娘的锅里犹然冒着热汽,这个热腾腾的红尘如此鲜亮。
天长,地阔,人海无涯。
但他遇到了她,她也遇到了他。
这可真是太好了。
*
按风长天的意思,最好是今天开始募兵,明天整顿整顿,后天就开出去打北狄,大后天就可以凯旋而归,回来成亲!
当然,也只能是想想。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北疆土地不算肥沃,粮食向来紧缺。
十万大军,耗费惊人,就算是集北疆全境之粮,顶多只能顶两三个月。
而北上伐敌,深入腹地,是一场漫长而持久的战斗。战争一旦开始,谁也无法预料什么时候能结束。
天虎山的巨资,姜雍容分了一部分给穆腾,让穆腾去尧州筹粮。
穆腾从尧州起的家,在当地仍有不少影响力,穆腾先去收拾残部,然后前往两江两广等鱼米之乡,筹集军粮。
花仔则带着姜雍容的一封亲笔信去京城找姜安城。
行军打仗,粮草第一,军械第二。无论是甲胄还是武器,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得的。且就算是从外面订制,也比不上军中的精良。
姜家府兵的甲胄军器乃是天下第一,姜雍容在信中问姜安城要来一批军械甲冑当作样本,还要了数十名工匠,前段时间已经送到了云川城。
叶慎快马加鞭,带着样本和工匠跑遍了北疆。这些时日,北疆每一家铁匠铺都在日以继夜地加工加点,一批批武器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
“那花仔怎么还不回来?”风长天问,“那家伙是不是在京城玩得舍不得走?”
姜雍容道:“现在粮草有了,兵器也有了,但还有一样东西我们没有,你想过么?”
那就是将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花仔武功高强,但对行军打仗却是外行。我把她送到我兄长身边,让兄长好好调/教。等她再回来时,风爷你的大军就添上了一员猛将。”
风长天看着她,幸福地叹息:“雍容,你给我当军师吧,你让我怎么打仗,我就怎么打仗。就凭你这脑子,不出半年,北狄人准玩完。”
姜雍容笑了:“我所会的不过是纸上谈兵,做不得数的。真到了战场上还是要随机应变,这一点我不如你,也不如穆兄。”
风长天揽着她的肩:“你把事儿都干完了,我除了等着成亲,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谁说没有?”姜雍容道,“我院子里的柿子树还没种上,一直在等你。”
风长天点头:“此等大事,确实是莫爷不可了。”
两人牵着手,相视一笑。
回到小院的时候,风长天肩上便扛了两棵树。
为什么是两棵?因为卖树的老板非得再送一棵。
姜雍容便挑了个小点的。
风长天十分感慨:“以往我从街上过,每家铺中都迫不及待哐哐关门。”
“这便是民心易变。”姜雍容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你现在有了民心,自然无往而不利。这还得多谢督护大人,看来用不了半年,很快便能出兵了。”
风长天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想发个誓。”
“嗯?”
“我发誓,这辈子,不,下下辈子,永永远远,我都不跟你作对。”
姜雍容微微失笑:“这是怎么说?”
风长天一脸遗憾:“因为跟你作对的人,可真是太不幸了。”
风长天在院子里刨坑种树,孩子们纷纷围观,诸多疑问:
“这是什么树?”
“会开花吗?”
“会结果吗?”
“好吃吗?”
“什么时候有得吃?”
“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等等等等。
姜雍容从厨房端着汤出来的时候,就见风长天坐在孩子们当中,一样一样回答孩子们的问题,还把铁锹让出来,让孩子们去挖。
孩子们玩得高兴极了。
“长天,吃饭了。”姜雍容唤道。
“来啦!”风长天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得孩子们一个个倒抽一口气,满脸崇拜。
只有元元蹲在地上,不言不语,翻来覆去看地上那棵小树。
姜雍容问:“元元,怎么了?”
“夫子,这是不是林檎树?”
姜雍容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元元真厉害,确实是林檎。”
元元眼睛亮了:“我觉得像,有一天我跟娘经过将军府外,将军府院子里就有这样的树。娘看了好久好久,说林檎树会结林檎果,又脆又甜又多汁,特别好吃。”
姜雍容道:“既然你母亲喜欢,那你要不要把它带回去种?”
元元整张脸都焕发出光明的神采,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像是世上最好看的黑曜石:“真真真的吗?!”
姜雍容微笑:“我可是夫子,夫子有骗过你么?”
“没有!”元元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谢夫子!”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可能满脑子都是这棵树,到了散课歇息的时候,过来问道,“夫子,这个树该怎么种才能结果子?”
“我也没有种过,不过,大约多施肥多浇水,果子就能多结些吧。”
“嗯!好,我一定好好种,娘要是能吃到我种出来的林檎果,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姜雍容看着这个小小的男子汉,心中一阵柔软。
无由地就想到了年年。这么久不见,年年一定又长大了不少,小孩子忘事快,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母妃了,很快,连她这个母后也会忘记吧?
“草!”
正有些感伤的时候,屋内传出风长天的一声大吼,“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姜雍容还以为是什么人,进门才发现,是俏娘蹲在她常坐的椅上一动不动,
见了她,俏娘才“喵呜”一声,从椅上跳下来,在她脚下绕来绕去。
姜雍容把俏娘抱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两片小鱼干喂给俏娘。
俏娘拿爪子抱着小鱼干,欢快地啃了起来。
“这货怎么来了?”风长天道,“快把它送回山上去!这货是个花心大萝卜,走到哪儿就胡乱勾搭母猫,到处下小崽子!”
“送回山上便不找母猫了么?”
姜雍容记得天虎山下也有一些小村落,托天虎山的福,北狄人们从来不敢抢他们,日子颇过得去,时不时便能看见一只小橘猫翻开肚皮晒太阳。
“山下的母猫我给都过赡养费了,那些本来就是他老婆。”风长天说着,看俏娘懒洋洋窝在姜雍容怀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到底还一把把俏娘拎过去。
“臭小子,你休想再在这里搞出小崽子,爷的钱是要用来打仗的,懂不?不是专给你擦屁股的!”
俏娘肥墩墩地窝在他怀里,专心致志啃鱼干,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俏娘不是姜雍容带下山的。
那日姜雍容离开天虎山,才听到身后有“喵”地一声,然后就见俏娘悠悠然从身边的大石旁冒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
张婶抱起他:“哎哟哟你个小机灵鬼,知道山上没人做饭,没好东西吃是吧?来来来,张婶带你进城里享享福。”
就这么带过来了。
风长天吃完饭就拎着俏娘回到天虎山上。
不想付赡养费什么的,纯然是借口。
真实的原因是——臭小子,雍容的胸口爷还没趴过呢你个混蛋算老几!
山上空无一人,风长天在虎皮大椅上坐下,手里撸着肥猫,回想着那个亲吻,再回想着雍容说要嫁给他……想着想着就把脸埋进了俏娘身上。
片时,低低的笑声传出来:“嘿嘿嘿嘿嘿……”
就在这个时候,虎子和兄弟们也从地里回来了。
依然是一头泥一头汗,外加泪眼汪汪,就差跪下来抱大腿。
“老大回来了!”大家伙热泪盈眶。
“老大和大嫂说清楚道理没有?我们不用再下地了吧?”
“我们的银子可以还回来了吧?”
“我们不用再卖笑了吧?”
“被大嫂罚的银子能免吗?”
“哎呀你们有没有脸力见?”虎力大喝一声,“你们看老大笑得这么开心,就知道一定是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风长天撸着猫,脸上表情未改,但内心慌得一匹。
这个……
道理是讲过了,他也很清楚了。
但要怎么告诉这帮人,他们还得继续面带微笑帮百姓种地、不笑还得接着罚钱?
“兄弟们。”风长天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从今往后,你们还是要下地,还是要笑,不笑还是要罚钱……”
“什么?!”兄弟们发出难以置信的哀嚎。
“——但是你们每一天可以得十两银子。”风长天补完。
“铮”地一下,沙匪们的眼睛集体变成了金元宝的形状,每一对眸子都闪闪发光。
“十两!”
“一天十两!”
“十天就是一百两!”
“一百天就是一千两!”
沙匪们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宏亮,大家统一地神完气足,纷纷表示:“老大你放心,我们能种地种到地老天荒!”
“种地多好啊,每天都可以活动筋骨!”
“不就是笑一个么?有什么难的?我每天可以笑一百个!”
“我可以笑一千个!”
“啊对了老大,”虎子两眼亮晶晶地凑上来,“多笑的算钱吗?”
“不算。滚。”
风长天面无表情地答,心在为自己的银子滴血。
北狄王,愿你的盘古大神保佑,你的王庭里一定要金银成堆啊。
不然爷的亏损谁来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