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总算是平定下来了, 包括阿都之内的所有北狄贵族皆被单独关押了起来,只等穆腾的大军来会师。
这边的军队休整的休整,拔营的拔营, 为凯旋做准备。
风长天和姜雍容闲下来时便会骑着马在天女山脚下驰骋, 想起那个星月清冷的夜晚, 他们发誓要把天女山夺回来了,现在,他们做到了。
天女山重归大央的怀抱。
天蓝得让人心醉, 白雪覆盖着整片大地,包括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它清丽洁净,如同远离俗世的天女, 不染一丝尘埃。
姜雍容在山脚下勒住马,前面就是河岸, 在里面积满了冰雪,等到春暖花开, 雪水就会从奔流而下,汇入云川城,滋养北疆万民。
姜雍容道:“凯旋之后,征北军一时也不用急于裁撤,可以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开拓河流,除了流向云川城的,再引一条往西到诺西城,那里缺水的情形和云川城一样严重。”
她是在放开云川城的水源后, 才开始去调查整个北疆的水源情况。根据现有的情形看来, 北疆虽然拥有央朝最大的版图, 但人口加起来却比不上南方富庶的一个州, 地广人稀, 水少粮少,生存在这里的人们比别处更加辛苦。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她在,她就会让北疆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夺回天女山,重构北疆的水源,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开放边关互市,重新把云川城变成北方最大的贸易往来中心,带动整个北疆的财富流动。
雪会化,天会暖,一切都会好起来。
“雍容,开心么?”
风长天看着她,含笑问。
姜雍容点头:“开心,很开心。”
风长天打马凑过来:“那,亲亲?”
姜雍容一甩马鞭就走了。
风长天的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姜雍容听到他在后面放开喉咙唱歌:“天真高,云真低,我的女人,无情无义……”
姜雍容:“……”
*
十天后,穆腾的大军穿越北狄的腹心之地,来天女山和风长天汇合。
穆腾的收获十分丰盛,除了一车又一车从王庭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还有各头目的家眷。
部族头目们被分别关押在自己的帐篷里,正是惶惶不可终日,现在老婆孩子来了,大家先是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喜完了泪水接着流,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照穆腾的想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拿自己举例子,如果当皇帝的还是先帝,他现在有兵又有钱,照样能打到京城去。这帮北狄人当然也一样。
姜雍容认为一个头目死了,部族中又可以推出第二个头目,杀了他们并没有太多意义,而留着他们,却有更大的用处。
穆腾好奇:“他们还能怎么用?”
“章程我已经拟好了。”姜雍容手上的抱着一叠厚厚的卷宗,这是她这些日子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做出来的,正要找风长天商议,她问花仔,“你们老大呢?”
“不知道啊。”花仔翘着二郎腿,坐在中军大帐的帅椅上啃着一呆梨,那是穆腾从王庭带来的,“不会还没起吧?”
“应该起了吧?”
姜雍容故意用了不确定的语气。
事实上风长天当然起了,而她也知道知道。
因为风长天非得赖在她的营帐里过夜,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夜半才进,天没亮就起。
老大不在,事情便没法儿议了,大家各自带人分头去找。
大雪洁白,日光耀眼,姜雍容走出帐外,从这里起直至前面连绵枯黄的草原,皆是一只又一只营帐,还真不知道风长天会在哪里。
忽地,她慢慢仰起头,视线望向身前高耸入云的山峰。
昨天晚上,她伏案写章程,帐门从外面掀开,风长天裹挟着一身风雪进来,解了外边的斗篷,就去烤火。
姜雍容心说这可真难得,他整个人像是火炉子投胎转世,冰天雪地一身单衣也不怕,什么时候烤过火?
然后抬头一看就发现自己错了,他不是在烤火,而是在烤鸡。
一只山鸡被拔了毛,油肥肉厚,油脂一滴滴往下滴进火里,吱吱作响,很快香气便飘出来。
风长天烤肉的本领乃是一绝,山鸡被他烤得金黄诱人,外酥里嫩,姜雍容手里还执着笔,他便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肉来喂给她。
姜雍容忙到半夜,确实也饿了,吃点略有点急,牙齿险险咬到他的手指。
风长天的脸上的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手上没停,一直喂到她说饱了。
“你也尝尝。”姜雍容道,“怪好吃的。”
风长天“嗯”了一声,没有去动那只鸡,整个人向姜雍容凑近,“看着就挺好吃。”
他的声音十分低哑,眸子也相当暗沉。
“!”姜雍容脑海里警钟敲响,“……长天,这里是战场。”
“唔,仗已经打完了。”风长天答得心不在焉,眼里只看见她唇上还有一抹汪光,让她的唇饱满红润如同五月里的樱桃。
……很好吃……一定,一定很好吃。
他的气息逼人而来,将姜雍容包裹得密不透风。
她想他。
想亲他,想抱他。身体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且试图主宰她的理智,一丝酸软从心底直泛到四肢,让她想扑到他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抱得越紧越好。
可是理智终归还是更强大,她认真地问道:“长天,有件事你有没有想过?”
“唔,什么事?”风长天已经揽住了她的肩头,他的手心有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料,那一块肌肤好像要被他融化了。
“如果成新圆房,你的化鲲神功是不是就废了?”
握在她肩头的手僵硬了。
“……”风长天,“姜雍容,你故意的。”
“嗯。”姜雍容拿笔尖抵住他的胸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一点,“风帅,你肩上担负的是整个北疆的安危,切为耽溺于女色,误了大事。”
风长天看着她,拿起烤鸡,愤然咬了一口,连骨头都一起嚼碎了,恶狠狠咽下去,“爷就不信了,爷练不成化鹏!”
他昨晚说这句的表情仿佛还在眼前,姜雍容转身就往山上去。
越往上,风越大,冰雪越厚,也越寒冷。
再上了一百来尺之后,姜雍容知道自己再也上不去了,她大声叫道:“风长天!”
风长天!
整座山都回荡着这三个字,仿佛是天女山在帮她呼唤他。
这里离山峰还很远,但她相信,以风长天的耳力可以听得见。
果然,云遮雾绕的山峰上,风长天的声音传来:“雍容,别上来,我一会儿就下去了!”
他真的在上面!
“风长天,你下来!”姜雍容大叫。
“好勒!”上面十分轻快地答,“我这就下来!”
姜雍容蓦然想起了他在清凉殿练功的经历,大叫:“我是让你下来,不是让你——”
一道影子从上方的雾气中坠落,比飞鸟还要迅疾,在她眼前一掠而过,转瞬即逝。
“——跳下来……”
直到那个影子消失,姜雍容的一句话才说完。
“!!!!!!”
风长天你是个疯子!!
姜雍容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来,朝着他落下的地方跑去。
在关押阿都的帐篷前,平空出现了一只深坑。
帐篷内,阿都整个人扒在守卫交叉的枪尖上,目瞪口呆,下巴脱臼。
姜雍容几乎是扑到坑边。
风长天就坐在坑底,仰天长啸,“姓萤的,我□□祖宗!”
“风长天!”姜雍容上气不接下气,扯着嗓子,“你给我起来!”
风长天在洞抬头望向她,张开双臂,“雍容,下来。”
“别乱来,快起来!”
“下来陪我。”
姜雍容还想再吼他一嗓子,但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有一丝心软,小心翼翼试着下坑。
才探下去一只脚,便给风长天握住了脚踝,她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又深又广又暖,深深地将她陷进去。
风长天把头埋进她的肩窝,“呜,雍容,又没成……”
姜雍容抚着他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开解开解他,忽然觉得颈间有点痒痒的,这家伙的鼻尖一直在蹭她。
姜雍容:“……”
只好安慰他:“无妨,最多不过是打一辈子光棍断子绝孙而已。”
风长天抬起头看着她:“雍容,你好狠的心!”
姜雍容瞪着他:“你要是再用这种法子,那便可能连光棍都没得打,直接去见阎王了。”
风长天笑嘻嘻:“不是你叫我下来的么?”
姜雍容牙根咬得直痒痒,真恨不得咬他一口。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难得一见,脸色因一路急奔而变得绯红,眼睛里汪着一层潋潋的水光,双唇更是艳红欲滴,像是把全世界的胭脂都染到了这两片唇瓣上。
风长天盯着她,低低道:“雍容,我忍不住了。”
他的声音太轻,姜雍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托起了下巴,深深吻住。
这个吻隔着漫长的等待,在雪光和日光下,像汹涌而来的大浪,淹没两个人。
姜雍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有理智的人,一直以为自己撑得住,但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她在这个吻中被灭顶,眼睛不由自主闭上,任他的胳膊紧紧地箍着她,像是要将她箍进血肉中。
这个拥抱和这个吻一样滚烫而鲜美。
在这个瞬间,两个人的想法都是一模一样的——若是这个坑有个顶就好了,让他们与世隔绝,外面的一切都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会在这里一直一直吻下去,永远不放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