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猎人城的人!”
里瑞靠在船舷上, 透过重重雨幕,认出海龟背上的来人,尤其是队伍最前方的杰森。高近两米的身材,在雨中闪闪发亮的光头,实在是太醒目了。
马常神情一凛,利落爬上桅杆,从高处眺望,确认来者的确是百多名猎人,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
“给卡斯洛和法尔贡发讯号!”
情况紧急,他们必须准备迎战, 再内讧就是找死。
马常清楚望见一身黑衣的萧玧。隔着很远的距离, 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意。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痛骂之前传出消息的人。
“谁说姓萧的生死不知?真被洪水卷走, 眼前这个是谁?是鬼吗?!”
另一艘船上,法尔贡满脸怒色, 卡斯洛面沉似水。
他们怀疑之前传出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那些人根本没有背叛猎人城, 而是一个圈套, 做这一切的目的,全是为了引自己上钩!
他们全然忘记出发前的激动和摩拳擦掌, 刻意忽略危险本就存在,是贪婪压倒一切, 让他们甘愿并乐于铤而走险。
试想一下, 如果能拿下猎人城, 将城内的亡命之徒全部踩在脚下,将城内的一切占为己有,会有多威风?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有足够的实力,让更多城池对他们俯首称臣!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想象中的一切都成镜花水月。
水母爆发并未摧垮猎人城,他们明明十分小心,还是被猎人们发现。没等他们动手,城中的猎人先一步找上门,看对方的样子,百分百是来者不善。
三名船长和在场的船员全都心中有数,对方既然有备而来,事情就不会轻易结束。狡辩和欺骗全都显得苍白无力,不想死在这里,必须拼死一战。
“调转船头!”
海龟群越来越近,岩城人没时间去想对面的猎人是如何操控这些庞然大物,在船长和大副的调动和命令下,所有人开始在甲板上奔跑,跑向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转动木盘,拽起绳索,将巨大的弩推出舱室。
强壮的水手们并排而坐,嘴里喊着号子,双脚踩动桨页,两艘大船朝同一个方向转动,用船身侧面迎向靠近的猎人。
手臂粗的驽矢架上弩床,水手们合力拉开弩弦,扳动机关。
驽弦发出吱嘎声响,水手们一起用力,脖颈鼓起青筋。
“快!”
马常和卡斯洛亲自指挥水手,法尔贡失去自己的船,同样没有闲着,他迅速爬上桅杆,向卡斯洛传报萧玧和猎人们的位置,为释放驽矢做好准备。
岩城人料定计划泄露,更认定事情从最开始就是骗局,多说无益,索性先发制人,用驽矢给对方造成威慑。
这些巨大的驽是岩城独有的武器,制造技术牢牢掌握在城主手里。即使是背靠矿山,掌握采矿和冶炼技术的金城,没有岩城城主手中的图纸,没有掌握技术的匠人,也很难进行仿造。
船上的武器给了岩城人底气,让他们对猎人城生出贪心,支撑他们组成船队,企图趁虚而入,在萧玧生死不知,水母大规模爆发时,拿下这座雄伟的城池。
可惜计划尚未开始就宣告落空。
三名船长心情复杂,对这场战斗的结果并不看好。但他们必须打起精神,鼓起勇气,表现出英勇无畏和胜券在握的样子,以此来激励船上的水手,让他们敢于拼死战斗。
如果连战斗的意志都没有,他们别说打败对方,连活着逃走都不可能。
“放!”
海龟的队伍已经到射程之内,法尔贡发出讯号,马常和卡斯洛同时挥下手臂,大声怒吼。
手臂粗的驽矢瞬间离弦,呼啸着穿过雨幕,直袭海龟队伍。
萧玧长刀在手,呼啸声起之前,就从海龟背上一跃而下。脚下掀起环形水浪,透明的冰柱一道接一道升起,排开洪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冰柱无限延伸,两端直抵被洪水淹没的河岸。
水浪滔天而起,萧玧单膝跪在冰柱顶端,双手反握长刀,刀身没入水中,一道道冰墙接连出现,在海龟群和战船之间拔高,瞬间高至数十米,最高的一面已经接近百米。
冰墙之间,水浪汹涌,掀起阵阵轰鸣。
天空中闪电爬过,惊雷隐藏在云后,每一次雷声炸响都令人心头发紧,仿佛大地都要被震碎。
叶安站在海龟背上,视线很快被冰墙阻隔。
他发现萧玧凝出的冰墙不是垂直从水下升起,而是带有弧度,像是盾牌一样遮挡在海龟群前方,阻隔对面袭来的驽矢。
呼啸声频繁而至,锋利的驽矢一枚接一枚穿入透明的冰墙。
起初,外层的冰墙显得不堪一击,轻易就被穿透击碎。随着驽矢继续向前,遭遇更多拦截,速度自然减慢,在冰层之间传出刺耳的摩擦声,叶安怀疑箭身上都被擦出火星。
抵近最后三层防护时,黑色的驽矢终于停住,无力继续向前,呈扩散状镶嵌在冰墙之上。
透明的坚冰上爬满裂痕,加上大量黑色的驽矢,活像是冰雕的刺猬。
第一轮攻击没能产生效果,岩城人锲而不舍,很快发起第二轮进攻。他们十分清楚,不能让猎人们靠近,更不能让对方大量登船。
论近身战斗,他们绝不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
面对漫天飞来的驽矢,萧玧一次又一次凝固冰墙,拦截住攻击的同时,在墙壁之间搭建桥梁,向两艘战船推进。
猎人们扛起绳子,分成数队跑上桥面,悍不畏死向前冲锋,距离岩城人越来越近。
在奔跑中,一枚驽矢穿透冰墙,锋利的边缘擦过杰森的肩膀,只差一点就会带走他整条胳膊。
杰森完全不在意,更无半点惧怕,反而兴奋地高吼一声,身先士卒继续加速。
距离差不多,猎人们争相甩出绳索,准备登上大船。
叶安环抱双臂,眺望逐渐接近的双方队伍,偶然发现一艘船摆明死战,另一艘貌似在战斗,实则借助同伴的掩护准备逃走。
看到这一幕,叶安眯起双眼。
海龟收到叶安的指引,快速吞掉一只水母,随即摆动前肢,带着他缓缓沉入水下。
虎鲨传递出兴奋的情绪,紧跟在海龟身后。
叶安取出早就备好的换气装置,一手套在头上,另一只手牢牢扣住龟甲边缘,漆黑的双眼在水下睁开,锁定正准备调头的木船。
海龟在潜行时撕碎水母,惊走藏在沙下的鱼群,也惊出大部分贝、变异螺和虾蟹。
叶安的意志在水下扩展,他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极限,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召集更多的贝和变异螺。
意志扩散为数不清的细线,大群贝螺受到牵引,向叶安聚集而来。数量之多,连仅剩的零星水母都不敢靠近。
海龟带着叶安前行,五彩的变异螺摆动腕足,飘带一样缠绕在叶安身边。巴掌大的贝壳不断开合,聚成白色的长链在水中移动,越来越接近船身。
船上的岩城人毫无觉察,卡斯洛正为脱离战场想尽办法,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危险不只来自水面,还有水下。更不会知道,后者比前者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