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音乐回荡, 靠在莲花形状软垫之上,盘腿而坐,单手托腮双眼微闭的橡白色头发的男子, 似是很享受这乐曲。
突然他半张开一只眼:“怎么了?”
一名站在不远处的女子见状,连忙小步走上去, 附耳低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像听到了非常有趣的事,男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名通报的女子退后两步, 垂手而立不敢作声。
“还真是……”
男人坐直身,用手持扇掩住他蠢蠢欲动的獠牙;
“巧合呢, 黑死牟大人。”
说着, 他那对彩色耀目, 如蓝彩蛋白石一般多种色彩融合在一起,神秘又诡异的双眼, 流露看似悲天悯人的神情。
“啊呀呀,如果早知道是跟黑死牟大人有关,我也不会收下那个女子。没想到, 从这里逃走的女孩子竟然是从那座城来的。”
无惨为了对抗鬼杀队的柱, 所制造的十二鬼月之中的上弦贰——童磨!他是极乐教的教主,用宗教的名义欺骗圈养大量的人类做教徒,实际性质是他的私人食材。这些人之中大部分是女子, 而且都是因各种原因流离失所,连家人的依靠都没有的孤独者。极乐教帮助了她们, 解救了她们, 成为了她们的家。她们不曾知道……这是要用自己的血肉性命作为代价所换取。
童磨在十二鬼月之中, 也是极为残忍的鬼。他的可怕与残忍, 在于他完全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哪怕装得再像也仅仅是伪装,他从心理上就完全是‘异质者’。哪怕没有变成鬼,恐怕也早晚会成为一个冷血的连环杀手吧!因为他没有共情的能力。
——他甚至认为,自己吃教徒,是一种解救,将这些悲惨的人从生活的痛苦之中永久的拯救,送往极乐净土。
是的,不是诡辩或者找借口,他竟然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身为教主,刚一出生就因奇异的瞳色跟发色被当做神子供奉的他,内心已被饲养成一个非人之物。如今真的成为人类之外的生物,更是偏离人类的思维了。
偏偏,他还很了解人类。
一种客观的,观察者的了解。如昆虫学家了解蚂蚁的习性,通过多方观察搜集情报所积累出的实验数据,这种鉴于客观行为方向上的了解。
童磨,知道人会在什么情况下有什么感情,做出怎样的行为,有怎样的表情,他不理解其中逻辑,但这不妨碍他研究学习甚至模仿。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其实是喜欢人类的。只不过鬼对人类的喜爱,过于残忍。
“同僚之间不该有冲突呢,尤其又是那位大人极为欣赏的黑死牟大人,真不想得罪他。不过啊……继国城吗?黑死牟大人意外的长情呢,明明早已不是人类了,有些想知道,黑死牟大人过去的事。”
童磨是只很可怕的鬼,哪怕在十二鬼月之中都是如此。
他对各位同僚都很热情,但是所有的同僚都极为讨厌他。可他偏偏没有自知之明,还觉得大家都是他的好朋友。
他之前特别热情的对象是作为前上弦贰的猗窝座。
猗窝座贼烦童磨,见一面打一顿。
之后有一天,被黑死牟看见了,黑死牟直接道:“我最讨厌违反次序,目无尊长之事。童磨,你要么就挑战猗窝座,在换位战上赢得他,那么作为他上位者的你,找他多少次麻烦都没人在意。要么,你就滚远点,老老实实遵从你的上位者。”
童磨‘恍然大悟’,连忙道谢,然后上去就来了场换位战,把猗窝座给砸扁了。
然后这货,露出非常开心,天真纯洁的样子说:“这样一来,猗窝座大人终于可以跟我做朋友了吗?”
猗窝座:……
就,特么离谱!
也就是说童磨这家伙其实早就比猗窝座强,之前是一直故意不还手!
童磨也想跟黑死牟大人做朋友,理所当然的被打成了磨磨头爆米花。
猗窝座:该!!!
黑死牟很讨厌童磨,不仅仅是因为童磨的性格,其最根本原因,果然还是童磨知道的太多了。
无惨收服童磨的时候还没有收服鸣女。因而无惨还是处于需要护卫,必须随时更换藏身地点的状态。哪怕继国缘一死去多年,无惨依然小心谨慎,他生怕从哪里跳出个缘一后人又把他砍了。在没有确定日之呼吸法的传承彻底断绝之前,他不会暴露自己。
那段时间的无惨,依然是跟黑死牟一起行动,他出行期间不可能离开自己最信赖的保镖。
在童磨看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非常,以及,特别的奇怪。
童磨并不知道有关继国缘一的事情,自然也无从知道老板这么做是因为得了ptsd,有被害妄想症。他只觉得,其他的鬼,哪怕十二鬼月被制造出来,那也是被派遣到各处,还不允许群聚。唯有黑死牟,简直跟无惨大人是连体婴儿,无惨大人去哪里都带着黑死牟。
啊,当然后来鸣女出现,无惨终于跟黑死牟解绑行动了,但两鬼依然会很经常会面——比起其他的十二鬼月,无惨大人更经常私下约见黑死牟。
顺便一提,童磨还曾偶然得知,无惨大人与黑死牟大人出行的时候,竟然一直都是住一间的。
童磨:……我有一个猜测,不知道该不该讲。
童磨暗自搜集了一些情报之后,他的脑洞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就不说,老板跟黑死牟大人同住同行了,就连衣服都是请同一个裁缝做,常用的洗发露都一个牌子这也太过了吧?到底是怎样的场合才会需要同时换衣洗澡?
可惜他了解的情报还是很少,就算去脑洞,也觉得内容不够充实缺少些说服力。
因而,对于黑死牟有关的情报,童磨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感兴趣。
极乐教的教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个面孔太过漂亮的男人,哪怕做如此姿态,都让人觉得优雅。
“那就去看看好啦,本来觉得并非重要之事,实在是太巧了嘛。嗯,不知道黑死牟大人会不会主动来找我呢?他不大喜欢别人动自己东西的样子。”
啊啊啊,黑死牟大人生气的样子,光想象一下,都觉得值得跑一趟。
这种情况,就算是无惨大人也不会说什么吧?又不是我主动去招惹黑死牟大人,是不得已的,是为了去抓从我手中溜掉的小甜点,是不可抗拒力呢。
想到这里,他面带笑容的仰头,眯起眼。
啊……我果然,还是想跟黑死牟大人做好朋友呢~
*
面对女性的鬼杀队员,薰子小姐很健谈。还不等到达继国城,蝴蝶香奈惠已经套出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大野薰子本是继国城的居民,与大野先生结婚之后,外嫁他乡。结果身为商人大野先生,在一次意外之中身亡,让尚无儿女刚结婚不久就独身一人的薰子失去依靠。
跟很多遭遇悲剧的女性一样,薰子悲哀了很长一段时间,幸好有一个她的好朋友,在这个时候帮助她,安慰她,让她挺过来。
她的好友是一位极乐教的教徒,她告诉薰子小姐,极乐教就是为了帮助这样的女性而存在的。
接受了帮助的薰子小姐,自然而然的想去参加极乐教,于是在她好友的引荐之下参加了几次极乐教的活动,之后甚至去了一次极乐教的总部,见到了极乐教的教主。
本来,故事到这里还算一个弱女子找到精神支柱,继续回归生活的好故事。
但是剧情反转,将薰子小姐介绍进入极乐教的那名教徒失踪了。
其他人,包括那名教徒身边的人,全都众口一词,是她自己想开了,觉得不需要依赖极乐教,所以离开来这里。极乐教从不会强制教徒的出入,有谁想离开也是随意的,无需打报告。
被解救的少女,心理康复,离开了宗教寄托,回归社会生活,这是所有人相信的版本。
香奈惠问:“但是你不相信,你发现了什么?”
薰子回答:“我不相信的理由,非常让人讽刺,就是我的好友太过依赖信服极乐教。我不信她会脱离极乐教,连一句话都不留擅自离开,那是不可能的事。”
薰子察觉到违和感,私下搜索了好友住过的房间,发现了一本笔记。
放在现代来说,那就是一个粉丝观察日记,写满了自己所追明星的行程、日常、各种相关传闻、各种细节等等,就是一本追星笔记。只不过这个人追的不是明星,而是极乐教的教主童磨大人。
追星太过严重的好朋友,甚至从蛛丝马迹之中,发觉教主他可能在‘睡粉’。甚至脑补了前因后果,梦幻般妄想自己也能做被‘睡’的粉。可惜的是,至今以来被睡过的粉都被打发了,估计是不想留下恶名吧。太可惜了,教主大人这么帅,被睡完全是赚到了!自己想被睡,但是也想留下继续舔教主,好矛盾。
……就是这类的脑残粉丝记录。
完全不是教主粉丝的薰子,从那些描述之中看出了蛛丝马迹。
她没觉得这是睡粉,她是怀疑……那些女教徒,在全心全意信任极乐教之后,被当做商品卖掉了。
否则,怎么会被教主召见之后,就不见踪影?哪怕是被杀,也该有个骨头吧?所以多半是被卖掉了。
薰子没有脑洞大到教主大人竟然是鬼,她认为自己的朋友被贩卖,于是抱着想把朋友找回来的想法,私自进行了调查。
……她呆了一个多月,之后终于在类似杂物库的地方,找到了她朋友的发钗。
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薰子道:“那时候,我还没想到教主是鬼。我只是想……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当然,身处极乐教是难以做到的,她也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弱女子,她需要帮助。她卖掉自己的金银首饰,雇佣了侦探调查,那家侦探,正好跟紫藤花之家有关联,很快就从那本日记上的蛛丝马迹发现这可能是一只鬼,更甚至,记录里描述着教徒曾无意中看到教主眼中有一闪即逝,类似文字痕迹的图案。以此推测,这恐怕是在鬼之中都有相当高地位的十二鬼月。
性质立即不一样了,薰子获得的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他们需要立即转移薰子,并潜入调查极乐教。
但是极乐教很狡猾,薰子刚一联系上侦探,他们就换了地方,让鬼杀队失去了线索。
现在唯一的情报就是薰子,除了那本日记之外,她也是唯一亲自见过那只鬼的幸存者。而且有关极乐教的各种讯息跟情报也很重要,未来若能找到极乐教,这些情报就是他们的入口。
同样,考虑到极乐教换了地点,很显然对方也察觉到薰子接触了鬼杀队,那么薰子的性命安危就很重要。
主公大人想亲自见一面薰子询问情况,薰子的回答就是香奈惠所知道的——她想回继国城,若鬼杀队想知道什么,到继国城她会一一告知。
香奈惠听完整个故事,不由为薰子小姐的胆大心细心惊,同时也感慨,这位薰子小姐冒这么大风险,恐怕全是为了朋友报仇。
原来是这样,她就觉得,若只是祈求庇护的人,是不会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
香奈惠不禁问:“你太冒险了,哪怕继国城真的有守护者存在,也不可能随时守护所有的城民。你这样做,等同在刀刃起舞,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残酷的鬼杀死。”
薰子小姐停下脚步,弯下腰,摘下城脚下盛开的花朵拿在手中。
“你觉得,我一个已经失去丈夫,双亲也亡故,一无所有的人还惧怕什么,自己的性命吗?而且……”
女子嗅了嗅花朵,轻笑。
“这里是继国城,我们的城主大人,不会放过任何企图侵犯这座城的恶徒,无论那是人是鬼。”
我——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相信着,笃信着。
这里是被鬼将所守护的城池,而我们,是鬼将之城的臣民。
——为您而战!为城而战!数百年我们的祖先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鬼将大人,我们的城主大人才会一直守护我们。
这就是……爱啊!是我们的城主对我们的爱!不是鬼将之城居民的您,又怎会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