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并不知道, 作为他一直脑补对象的两只鬼，在他居心叵测的时候，还正巧就在一起。



    是的, 哪怕有鸣女的无限城，无惨也不可能宅在里面不出来，为了研究让自己能在太阳下行走的方法，他必须渗透人类, 借用人类的医疗技术。他本不是医疗方面的人才, 但他有相当漫长的时间用来学习，在他来说唯有时间是可以挥霍浪费的。



    没有继国缘一存在的时代, 他无需随时都跟护卫待在一起, 有了更多的独自活动空间。



    ……但有些时候, 习惯很难改变。



    躲避缘一，躲避有可能出现的日之呼吸法传人的时间，超过了百年。之后上弦跟下弦们来来去去, 只有黑死牟跟随他最久。



    尤其, 当初他第一次给谁这么多自己的血肉。以往的人类，往往只需他几滴血就会被改造，大部分的人都难以经受改造变成怪物然后爆体而亡。而黑死牟不同, 在最初的时候不仅获得他的血，还相当贪婪的啃食了他的肉，吸收如此浓度之后完全变化成鬼活了下来。其中的联系跟亲密感，是其他仅仅获得他几滴血的鬼难以想象的。



    这感觉很微妙，就仿若建立了某种血脉联系。父母对亲子，孩童对兄弟姐妹之间, 总有一种微妙的联系。哪怕不知道彼此的关系, 可见到了就是觉得亲切, 这就是血脉的神秘力量。



    无惨变成鬼的时候很年轻，并无子代。



    理论上，所有被他变成的鬼，都等同他的子代。



    那么他对其中有着最浓厚血脉，他所亲自所转化的黑死牟有某种类似血脉的感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偶尔，只是偶尔，他一个人整理思路或研究的时候，会有一种不安感。但是有黑死牟在，那种不安就会消失。究竟那是对缘一的戒惧所留的后遗症，还是名为孤独之物，无惨自己也从未深想过。



    ……他是鬼王，想做什么就做，有什么好思考其中道理的必要性吗？



    他相信黑死牟也是如此，对这份血脉有某种感应，证据就是，黑死牟在他面前表现的比面对其他的鬼都更放松，这是信赖的证据。两人长久一起行动的习惯，也让黑死牟相当习惯照顾他，就像真正的兄弟一样。



    ……呵。



    一想到这点，一想到他夺走了自己的天敌继国缘一的兄弟，不仅让其变成鬼，收为己用，还跟对方建立如此亲密的血脉联系跟默契，他就心情畅快无比。



    ——缘一啊！你再强又有何用？你的寿命，只是如昆虫般短暂卑微；而你最重视的兄长，也早已将你忘却，全心全意的支持着我，维护我，为我而战。你再怎样的强大，还不是照样被我夺走了珍贵的所有？



    无惨将双眼从医书上面移开，看向正在护理自己手中长剑的黑死牟。



    黑死牟其实现在所用的，都是鬼血肉所变化出的特殊的剑刃。但固执的剑士依然对刀具有着特殊偏爱，哪怕不怎么使用，也时常拿出来保养。



    黑死牟的大部分收藏，都是他曾经挑战决斗过的武士所留，以及击败鬼杀队的那些柱的战利品。看着这些剑，别说黑死牟，就连无惨的心情都变得很好。



    “我刚才发现童磨准备去做些有趣的事，”无惨突然开口，“他似乎盯上了你的城民。”



    对于属下拥有一座城，无惨感觉良好，更甚至觉得这充分证明自己的上弦一不愧是上弦之首。说起来，他最初选择这个人，不就是因为他曾经是城主吗？



    虽说如此，无惨却也不怎么去那座城，毕竟那座城里有除妖师跟巫女——对巫女，他可是印象深刻。曾经那驱使犬妖的巫女，差点就将黑死牟从他的手中夺走。而黑死牟最终拒绝了巫女，选择了自己，这让他对自己的上弦的忠诚心充满了满足感。



    无惨是个聪明的鬼王，他很优待自己最强大的属下，也将那座城视作黑死牟的私有物。



    黑死牟听到他的话，果然放下了剑，调整姿势面向他端坐。



    “您是希望，我教训一下童磨？”



    不愧是跟随他最久的属下了，他刚一开口就明白他的意思。



    无惨冷笑：“那家伙在悄悄调查与你相关的过去之事，他过界了。”



    与黑死牟相关的过去，最大的一个雷，就是继国缘一。



    哪怕是上弦们，也都不怎么知道继国缘一的事。应该说，见过缘一的鬼，除了他无惨，珠世跟黑死牟之外，全部over了，根本没机会做上弦。



    至于其他的上弦……无惨干嘛要让他们知道，作为他们老板的自己有弱点？哪怕黑死牟，他都暗示过，不让黑死牟去深入调查黑死牟作为人类时候忘记的过去。黑死牟对此言听计从，他有关人类时候的自己大部分的信息，是来自日暮戈薇跟无惨，他知道自己曾经是城主，那座城属于自己；也知道作为巫女的戈薇与犬夜叉曾是自己的朋友，为压抑他的鬼类凶残性情用佛珠封印了他，令他不能直接吃人。



    ……不过，也仅此而已。



    黑死牟维护继国城的原因，是因为那是遗留至今，仅存的跟自己过去相关之物，而且还是无惨认可他可以保留的事物。很难讲，如果无惨让他屠戮整座城，他会不会照办。也幸好无惨顾忌除妖师跟巫女的存在，不准备正面与其冲突。反正他们跟鬼杀队不一样，目标又不是驱除恶鬼，而是守护继国城。既然继国城属于他的忠诚属下，他也无意在这上面太过苛刻。



    ……是的，无惨是不是屑老板是要看对象的，如果你跟黑死牟一样强大，能帮他打缘一这种等级的boss，他不介意对你温柔点。



    扯远了，总之童磨的行动目的不管是什么，他最终的调查，很可能会触及到黑死牟的过去，牵动与缘一有关的信息。这是无惨不能容忍的。也就是说，不管有意无意，这个讨厌的童磨都在调查他无惨的天敌。



    无惨不能直接惩罚童磨，那样反倒会让对方知道，黑死牟的过去有重大问题，甚至能动摇到无惨。



    因此，无惨只能曲线救国，让黑死牟去收拾这个手伸得太长的混蛋。



    黑死牟对无惨的任何命令没有疑问，他只是再度确认了一下：“需要做到何等程度，让他降低品级，还是保持他现有的品级进行惩罚？”



    降低品级——也就是说，剥夺童磨的部分力量，让他的战斗力从上弦之贰滑下来。



    其他的鬼无法做到这点，但是上弦一黑死牟可以做到。也许跟最初形成鬼时候的经历有关，黑死牟能通过啃食其他鬼的血肉，剥夺他们血肉里部分无惨所赐予的血。若是血被夺走太多，浓度下降，会直接影响鬼的战斗力。



    当然，这样还是无法填饱肚子的，黑死牟需要活人的鲜血，这也是他为什么维持继国城存在的另一个原因了——城中百姓信仰他，包括神社之中的巫女。他们会为他供养鲜血，每个人不夺取超出性命危险的量，就不会触动巫女在佛珠之上留下的封印。



    可以说，这是一种共生关系，跟童磨与极乐教徒的关系很相似。只不过教主大人是破坏性开采，因为他教徒数量有限啊，不可能像拥有一座城血库的黑死牟这样搞人工献血。



    更何况，童磨一心想跟黑死牟大人‘做朋友’，对挑战上弦一蠢蠢欲动，选择吃营养丰富的女人也是他积攒力量的方式之一。



    无惨差点就想说，你把那东西干掉算了——可惜他还是忍住了。这个想法很诱人，但权衡利弊之后，无惨还是决定留下童磨。



    童磨在十二鬼月之中，起着相当重要的稳定作用。



    在得到童磨这只鬼之前，十二鬼月还是有很多内部斗争的，无惨一开始没心思管，只是要求他们别呆在一起——不呆在一起就不会打架，多简单。



    但事实证明，这样只是逃避问题，并不解决问题。



    十二鬼月的换位开始频繁起来，上弦下弦不能互相打架，他们可以坑对方啊？坑鬼杀队去杀对方，还能美其名曰是为了让你获得更强的力量给你送的小菜啊，别客气。



    鬼杀队也不是吃素的，也许上弦没办法对付，下弦的话，鬼杀队行动起来还是能让他们吃点苦头，就算打不死，让他们不得不离开自己最初的地盘是常有的事。



    但这一切，在童磨加入之后，有了质与量的改变。



    你要问无惨，无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大概一个公司若想良好运作，内部就需要一个这样拉仇恨的人才吧！刚加入第一个月就把从上弦到下弦得罪个一干二净，让所有鬼从内斗转化为集体厌恶童磨的模式，也是真的特别厉害了。



    就算被老板逼着去找什么蓝色彼岸花，鬼鬼们也全无不满，比起屑老板，还是鬼童磨更讨厌！屑老板找彼岸花是有理由的，是为了让我们鬼鬼们能见太阳。童磨呢？他这么讨厌的坑别人，惹人生气，完全没有理由，他就是个讨厌鬼！



    ……咳咳，这大概就是威震天需要红蜘蛛的原因吧，每个老板都需要一个能突兀显现自己的确是好老板的存在。



    考虑到童磨对鬼内部稳定的重大作用，鬼王无惨还是忍痛决定，就教训一下，不用让童磨降级。降级也没用，童磨那家伙降级了多半也会吃回来。那何苦那么麻烦。



    无惨想，我这老板当的真是太辛苦了。总有一天，我得裁员控制一下鬼口，不然太闹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