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朔茂见到了岩胜大名之后, 大概说明了下情况，表示自己这段时间要贴身保护大名安危，出乎意料的是大名并未反对, 哪怕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熊弟弟跟熊手下在作祟。



    旗木朔茂松口气, 看来大名只是表面生气，其实并未狠下心。于是他忍不住规劝了一句。



    “您也不要对他们太过严厉了, 毕竟，他们都还只是小孩子而已。”



    在朔茂看来，缘一跟泉奈都过分的年轻, 尤其缘一的种种表现以及心理状态，都很像未成年似的，哪怕外观看起来是成年人。对于有一个青少年儿子的木叶白来来说，很自然将他们当做了晚辈，在他看来，年轻人什么都不懂会犯错很正常，重点在于后期要指导教育好进行改善。他哪里知道，这两只憨憨的年龄完全不能用外表来推断，尤其继国缘一, 他只是在他哥面前自动减龄, 完全哥前哥后两个样。



    若这是其他人的问题, 岩胜未必会回答。正因为旗木朔茂是任务对象，他的提问或许会关系任务通关, 继国岩胜才会认真以对。



    而以岩胜的性格，哪怕是为了通关, 也绝不会对此问题说谎。



    “……我, 并不是什么好人, 旗木朔茂。面对我的兄弟, 我憎恨他嫉妒他，光想象一下他的强大让我多么难以企及就恶心得想吐！我甚至难以容忍跟他呼吸同样的空气，这让我的肺部针扎一样疼痛！我之所以忍耐着，忍耐着让他接近，只因我除了他以外已经一无所有。哪怕不是他，是条冻僵的毒蛇，我恐怕也会强忍厌恶拿在手上。我不能容忍他更接近一些了，不能！我已经用我所能做的极限去应对，我已经做不到对他像照顾孩子一般温柔了。”



    继国岩胜明白缘一缺少的是常识，如果他想，他也可以慢慢教导他的弟弟，正如自己以前所做一样。但是现在的他，光应对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神之子，已经用尽力气。他实在没有心思跟精力投入更多的耐心与爱了，因而只能通过厉声言辞，通过惩罚，通过寻找他人教导这些方式来引导他的弟弟。他不能容忍神之子有缺陷，总想让缘一变得更完美；可他那伤痕累累又充满嫉恨的心，又无法面对那光明磊落的崇拜着他的眼神，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种让心脏流血的嘲讽。



    听着这直白的刨白，朔茂发现他竟然不觉得讨厌，反倒觉得这个高高在上之人亲近了许多。大概，比起太过接近完美的继国缘一，这样充满杂念与人性弱点的岩胜大人更让人觉得亲近。



    ……憎恨过，嫉妒过，埋怨过，无法做到又不得不做到，恨着却爱着，种种复杂心思，旗木朔茂也都亲自体验过。



    被自己所救之人指责，他不曾埋怨过吗？无辜的儿子卡卡西被人迁怒冷暴力，他不曾生气憎恨吗？对着牺牲同伴性命来维持任务完成度的村子，他是爱着还是恨着？旗木朔茂一直觉得，还是他太过弱了，无论是作为忍者，还是作为一个父亲，他的身心都不够强大。现如今听到岩胜大名这样说，他内心的重负终于放了下来。



    ……不是我做的不够，而是，人类，就是如此的矛盾。人性之中的弱点让人不够完美，却也让人类更可爱。



    “辛苦你了。”他这样说，“你做得已经非常好了，只是，偶尔稍微休息一下也无妨。不用绷得太紧，你已经，比你自己所想象的更加优秀。”



    继国岩胜呆立着看向旗木朔茂，明明……明明是他并未放在心上，仅仅当做任务对象的存在而已，却轻易用话语触动了他的心。在他能够思考之前，泪水已经从眼角落下。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听到的话。



    并不是从这个人口中，而是从当初无视了他种种努力的他的父亲，从明明多少察觉到他的心却狠狠伤害了他的太宰老师口中听到。



    那些他一直想要去证明自我的人，却都早已离去，只留他一个，徒劳的坚持着，明知，最希望获得证明之人已经不在了。



    “他们都走了，都走了！我就算证实了自我，又有什么用！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我去轮回！或者干脆让我下地狱！为什么！这就是我的罪孽吗，这就是我的刑罚对吗？为什么……”



    旗木朔茂微微一震，随即走过去，安慰式的搂住眼前之人，轻拍对方的后背，正如他以往安慰心情不好的卡卡西时一样。



    他自己，也已泪流满面。



    啊，原来如此，原来……那些违和感是这个原因啊！原来，我忘记的重要之事是……我此身已死！这里是灵魂的无尽牢狱！我，跟这个人一样……是罪孽深重之人，是经历无尽刑罚之人，是……已死的亡者。那么，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啊！



    “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



    他说着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言，安慰着跟自己一样绝望的灵魂，内心想着，自己落入地狱之中都不曾忘记的执念，他的儿子……卡卡西……啊……原来如此啊……是这个样子。



    谢谢你，岩胜大人。我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



    “你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了吗？”



    卡卡西看到自己的老爹就没好气，撇嘴埋怨道。



    旗木朔茂走过去，将自己的儿子抱起。



    卡卡西瞬即红了脸：“喂！干嘛呢！我都多大了，快放我下来臭老头！”



    “再……稍等一下。”朔茂说着，神情柔和下来，“在分别之前，还想，听你说更多……更多……有关你的事。”



    卡卡西怔忪：“什么？”



    朔茂终于将他放下来，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令卡卡西瑟缩，他不想听这个人继续说下去，但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会是如此反应，他的父亲，那双过于宽大的手，将他按在原处，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我想，听你说更多你的事，卡卡西。不是这里，这个美妙又幸福的梦境所发生之事，而是真正发生在你身上的经历。”



    卡卡西身形微震：“你在说什么啊，臭老爸！”



    旗木朔茂轻笑：“你知道识破幻术的关键吗？是与现实的违和感。越是逼真的幻术越会利用你的记忆之中的情报，与你自身的愿望，将你包裹其中，让你以为自己所处就是真实了。但即便如此，也有难以掩饰的违和感——真实与愿望之中的违和感。”



    这是一个过于真实的世界，也比幻术更难以识破，因一切都是切实由灵子所构成，某种意义来说是真实存在。只是构成它的，是某个人的思念为核心，调动灵魂之力构成的一个世界。



    这本是旗木朔茂想象都难以企及的领域，他本不该发现，这并非现实。那些落入执念的灵魂，就是生活在如此真实的世界之中，才会难以摆脱，深陷其中其中不得超生。



    “卡卡西，这或许是一个非常美好，最符合我们的希望的世界，却不是你我实际生存过的世界。就算再痛苦，再难以忍受……那里，才是我们的真实。”



    卡卡西的脸庞流下泪水：“为什么，说这种话……为什么！那些……那些都只是可怕的噩梦，这里才是真实不是吗？”



    旗木朔茂怜爱的用手擦去儿子的泪水：“对不起，卡卡西，没能陪伴你到最后。这样一个窝囊的父亲……才是真实的我。对不起。”



    卡卡西：“我不是想听对不起！”



    旗木朔茂：“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卡卡西再也无法忍耐，泪水崩决。他抱着自己的父亲放声大哭起来。他的父亲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想到自己刚才也这样安慰过岩胜，旗木朔茂心中有些赧然。他竟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安慰，幸好在岩胜大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了，不然以岩胜大人的性格肯定会羞愧迁怒。岩胜大人……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的亡灵，或者，应该说是冥府使者吧。



    如此可怜又可爱之人，也如他一般成为了亡魂，死后依然在帮助他人，试图唤醒像他这样执迷不悟，困入自己世界之中的灵魂，真是个勇敢又伟大之人。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卡卡西问道。



    旗木朔茂反问：“你呢，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卡卡西再度红了脸：“带土给我带来的书，《亲热暴力》，那是自来也老师出了《亲热天堂》系列很火爆的很久之后才出的新系列，还是四代大人的儿子帮忙完成的。根本不是这个时间点会出现的书。”



    朔茂：……



    ……算了，没有家长的单身男孩子看小h书也很正常。因为书而察觉违和感，卡卡西你到底是多喜欢自来也老师的书啊？



    卡卡西：“那时候我就有些察觉到，这个世界很容易受到意识的影响，我以为是幻术，但试图破解之后发现并未成功，于是便认为我多数做了预知梦，预知到有《亲热暴力》的出现。哪想到，哎。果然我并不是天赋异禀开启新技能树的龙傲天。”



    朔茂：…………



    卡卡西：“老爸你呢？你是怎么察觉到这里不是真实世界？”



    旗木朔茂解释：“一开始没有察觉到，我没有自己死亡的记忆，跟这边世界的发展完全接得上。直到……保护岩胜大名的任务之中，我见到了宇智波鼬。”



    卡卡西：“是吗，是因为他的年龄跟实际的年龄对不上吧？鼬跟我相差九岁，在我六岁之时他还是小蝌蚪啊。没办法，在我的年代他可是非常的出名，一提起宇智波一族的天才，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他。”



    在卡卡西印象之中强大如他父亲的木叶白牙，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宇智波之中的天才——他很自然就会联想到宇智波鼬。大约是这个缘故吧，这个世界出现了极为年幼的宇智波鼬。



    ……其实，跟宇智波鼬一起出过暗部任务，被唤做队长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



    旗木朔茂笑了：“哪怕抛开年龄不说，也有其他的地方与现实有差异。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那就是宇智波富岳大人，并非所有人以为的那么冷漠无情。他其实很喜欢小孩。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很小的时候在庆典上走丢，是富岳大人将你带回来的，你骑在他的脖子上，还嘴里叼了很多零食，零食渣滓还撒到人家的衣服上。富岳大人一脸严肃的责怪我没看好你，小心翼翼的将你交还给我，就像对待易碎品。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如果有孩子，一定会是个傻父亲。”



    卡卡西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富岳大人？”



    朔茂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所以我知道，哪怕是我记错了鼬的年龄，他也不可能出现在那个任务里。若是明知火之国大名对木叶有敌意，我所知道的富岳大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去参加这个任务。”



    成为灵魂之后，过去的记忆都不太清晰，变得过于遥远，因而也难以辨别此间与现实的差异。但是，总有一些事比其他事更印象深刻。让朔茂察觉其中差异的，其实是一名父亲对另一名父亲的了解，他坚信无论发生什么，他所知道的宇智波富岳都会深爱着自己的儿子。



    卡卡西有些无奈：“这样啊，看来这个世界受到了很大我主观意识的影响。我印象之中的宇智波鼬，是已经成年的s级别叛忍，而且跟他的父亲关系极为不好。”



    卡卡西跟宇智波富岳并不熟，他对富岳的全部印象，是一个固执的宇智波族长。鼬无法说服自己的父亲不与木叶为敌，于是只能痛苦的手刃亲人。因为自己的徒弟是佐助，卡卡西天然性立场站在佐助一边，佐助所爱的哥哥为了木叶付出这么多，自然值得同情，那么逼迫他做出此等选择的他的父亲自然是偏激而冷酷的。



    ……但那并不是事实，其实，宇智波富岳也是一个疼爱儿子的父亲，或许只是不善表达。卡卡西有些感慨的想。



    朔茂继续道：“正是如此，若只有我，或只有你的意识能影响到这个世界，多半你我都不会察觉。正是我们对现实的认知差异，才会出现违和感。来，给我讲一讲现实之中发生的事吧。我离开之后，你过的怎样？”



    卡卡西愣了愣，随即笑了：“还算不错，老爸。虽然经历很多讨厌的事，但是回想起来，还是高兴的事更多。”



    卡卡西又跟自己的父亲聊了很久很久，有关父亲去世之后的事，自己的新朋友，后来又有了自己的学生，都是些让人头疼的家伙，可与他们共同度过的日子，一起战斗到最后，他觉得一生并无懊悔。



    讲到最后，口干舌燥了，他的父亲以温和的目光看着他。



    “这就是最后了，回去吧，卡卡西。”



    “老爸？”



    “这……仅仅是我的预感。一个死灵的执念所产生的世界，其他的死灵难以干涉，要么选择困入其中，要么产生一个自己的世界。而你……能影响到我的妄念所构筑的世界，是因为你还活着。”



    卡卡西不太相信：“不可能的吧，那样程度的重伤，又在这里度过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死透了不是吗？”



    朔茂轻笑：“这就要问你的同伴了。看看你的手，卡卡西。”



    卡卡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他的双手，不，不仅双手，连他的身体都在逐渐透明化。



    卡卡西立即抬头伸手试图抓住自己的父亲，却像幽灵一样穿过父亲的手。



    他的父亲站直身，以温和的目光目送他：“要来这里，还有些早，卡卡西。再多努力一下吧，偷懒也要适可而止。还有，别光看自来也大人的书，也努力一下给我找个可靠的儿媳妇。”



    卡卡西的脸垮下来：“太强求了吧老爸……”



    他的身形却已随着声音一起消失了。



    不光卡卡西，整个世界都开始颜色变浅，逐渐变得半透明。



    旗木朔茂仰头看向天空，看着那些纷纷飞空而去，曾被这个副本所束缚的灵魂们——那些跟他有着同类想法，想要获得宁静生活之人，也终于得到了解放；他自己的视野也逐渐模糊起来。



    “尽管是很窝囊又糟糕，让人有些失望的人生收场方式，但，我的一生，倒也还不赖。”



    或有怨恨，或有懊悔，或有不舍，但这些全部，都已释然。



    现在，我可以说我的人生，还算不错。因为我最骄傲的儿子卡卡西是如此出色，让我可以自豪的说，我已经得到我人生最大的成就了——那就是我的儿子。



    *



    在旗木朔茂与他儿子交谈期间，其实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



    继国岩胜听到怀中咔啪一声，他伸手一摸，发现是御守。取出御守一看，御守中本来好像放了什么硬木一般的物品，隔着软布难以辨别材料。就在刚刚，那如薄板之物，从中间断裂了。



    岩胜心中一紧，如此不祥之兆，是五条悟出了什么事？



    这不是一般的御守，是一名年幼咒术师加持之物。对于咒术黑死牟只是一知半解，但他也知道若是御守破裂，恐怕加持这御守的咒术师本身出了问题，因而咒力才无法持续。



    “壹号，我要到五条悟所在的世界，立即！”



    他的系统精灵迟钝的慢了半天才回复：“攻略进度已经快结束，现在离开……”



    黑死牟打断：“那就放弃攻略。现在，立即！”



    壹号：“不用放弃，你现在是组队模式，缘一留在这里即可。”



    黑死牟：“就这么办，别再啰嗦了，你到底能不能行！”



    壹号：“了解。这就进行转移，请注意由于并非攻略情况进入其他世界，会默认扣除休假时间。请务必多加小心。紧急时刻，您可以召唤您的队友……或……泉奈。”



    转移中的黑死牟有一瞬反省，自己总爱停顿（省略号）的习惯是不是应该改一改，连系统精灵都被传染上了。毕竟是ai，跟谁学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