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在封烺耳里只觉刺耳不已。
面色猛然沉下来,封烺双手背于身后冷哼一声,
“你竟这般不尊重皇后?”
见着十三皇叔生气,萧杜煜连忙端正了态度,低头乖乖认错,
“对不起十三皇叔,朕不该这般说。”
见着他,封烺总忍不住想起菟姬肚子里的孩子。
若不是答应过哥哥要保护萧杜煜,若不是萧杜煜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定会不顾一切将亵渎了菟姬之人狠狠撕碎!
不想与萧杜煜说太多,封烺将面上的杀意尽数掩下,转过身后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也不小了,这回可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
萧杜煜虽不喜皇后,甚至还怕杜嫣怜因着皇后有孕一事又与他闹别扭,但迫于十三皇叔的压力,萧杜煜只得乖乖点头,抬手示意大公公,
“皇后有孕,重赏!若皇后诞下的是皇子,便立为太子;若为公主,便赐封号,享无上恩宠!”
这命令下得不情不愿,但历来老祖宗的规矩,便是如此。
于情于理,甚至于不论皇后是否有孕,萧杜煜都不得将他与杜嫣怜的孩子立为太子。
心间一阵闷痛,封烺放于背后的大手紧紧握拳,圆润的指甲陷入手心,些微红意将袖子内里浸湿。
太子。
这二字如利刃狠狠刺向封烺的心间,但他却无法将刀拔出。
纵使他想将菟姬带走,但这肚子里的孩子,终是要留给萧家。
这样也好,待他将一切计划好,差不多也是菟姬的孩子降世之时。
他已护着大启多年,此番皇帝长大,边疆有闻人山君,想来太后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合该要开始为自己而活了。
心下有了思量,封烺暴虐的情绪这才得以稳定,他看向一脸兴致缺缺的萧杜煜,沉声吩咐,
“皇后娘娘睡下了,你就别去打扰,回去忙吧。”
面上划过一丝喜色,纵使十三皇叔不说,他也会找个借口离开。
好不容易与杜嫣怜和好,他可不想又因着这件事同嫣怜再度闹翻!
再者,先前已然在徐离蓿与从问眉处体会过初为人父的激动之情,现在反倒觉得有些寡淡。
孩子么,他更想与杜嫣怜生一个。
得了封烺的话,萧杜煜这才底气十足朝封烺与王太医道了别,满面春风往菡萏殿的方向赶去。
此时的菡萏殿。
夜幕垂垂,菡萏殿前院内寂静一片,半个人影也无,就连院内精致的石灯也未点燃。
殿内只燃着桌上一盏灯,不知从哪处门缝刮来一阵微风,将昏黄烛火吹得微微摆动,映在殿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曳起来。
跪在地上的蜀锦浑身微颤,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在地,将额下这一小方地毯浸湿。
端坐于八仙桌前的杜嫣怜背对蜀锦,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轻柔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皇后娘娘,有孕了?”
只觉心跳如擂鼓,蜀锦匆匆往地上磕了下头,这才用含着怯意的语气回答,
“回娘娘,皇后娘娘受孕,且皇上方才过去了。”
猛地将莹白小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掷,碎裂的瓷白碎片飞溅而起,其中一枚尖锐的碎片将蜀锦的侧脸划出一小道血痕,鲜红晶莹的水珠悬在面颊上,很快滚落下来。
地上分明铺着层地毯,但小茶杯仍是摔得四分五裂,可见杜嫣怜此时怒意之大。
昏暗的殿内忽的响起一阵轻笑,杜嫣怜气极反笑,用满含厌恶的语气自言自语,
“不过一夜,那狐媚子还真怀上了?老天无眼,老天无眼……”
这话落在蜀锦耳里让她惊惧万分,忍不住抬起头,借着昏黄的烛火看着杜嫣怜的背影,唯恐泽芝贵妃因着这件事而疯魔。
转过身,杜嫣怜眉目如画的面容布满阴沉,她低头盯着蜀锦,半晌抬脚狠狠将蜀锦踹倒在地,将一身憋闷怒意发泄在她身上。
险些尖叫出口,但蜀锦谨记泽芝贵妃不爱听她的惨叫声,滚落在地时也不忘伸手捂住嘴。
纵使腰间剧痛无比,蜀锦还是蹒跚从地上爬起,老老实实回原地跪着,就怕娘娘因着她动作太慢又是一脚踹过来。
好在杜嫣怜烦闷不已,根本未注意蜀锦。
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杜嫣怜翘起二郎腿,靠着桌子用纤长的指甲去撩拨摇曳的火苗,
“真真是,想要的求而不得,不想要的,偏就唾手可得……”
语调千回百转,似是含满了幽怨,道不尽她心间的恨。
低头瑟瑟不敢言语,蜀锦想逃过泽芝贵妃的怒火,绞尽脑汁终是被她想到一个法子。
面露喜色抬头,蜀锦爬到杜嫣怜脚边跪好,低声讨好道,
“娘娘,奴婢听说皇后娘娘这胎不大稳,不如像以往一般……”
一个巴掌猛地落在蜀锦面上,直将她打翻在地,杜嫣怜绝色的面容略微狰狞,她咬牙低声骂,
“你若再大点声,本宫便直接将你沉了那青禄湖!你当本宫不想么!那可是皇后,还有个狼一样的摄政王护着!”
见着蜀锦狼狈落泪的模样,杜嫣怜心里的气似是消了些。
弹了下指甲,杜嫣怜轻抚有些泛疼的手心,语调轻软,说出的话却狠毒至极,
“罢了,待本宫想想法子,不过与先前一般是团软肉,剜了便是。”
朝蜀锦摆摆手,示意她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杜嫣怜神色恹恹起了身,正欲往寝居内走时,外头传来大公公熟悉的尖细嗓音。
“恭迎圣上!”
杏眸微睁,杜嫣怜连忙回身朝蜀锦催促,
“快些收拾了!”
说完她伸手摘下头上的簪子,将挽起的长发放下,弱柳扶风之姿浑然天成。
慢慢走向殿门,恰巧大门被大公公从外面推开,一身明黄的萧杜煜笑盈盈跨了进来,
“嫣怜,怎的殿内不点灯?”
然殿内凄清之意却让萧杜煜一愣,眼前长发披散的杜嫣怜一身白衣,带着些微凄苦之意,而她身后的蜀锦正将碎片捡拾干净,蜀锦右侧的脸颊上,还有一道不深的血痕。
上前拥住杜嫣怜,萧杜煜撩起杜嫣怜身前一缕发,心疼地问,
“这是怎的了?”
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杜嫣怜缓缓摇头,往萧杜煜怀里缩了下,
“臣妾无碍,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无用。这般久了,臣妾想替您诞下子嗣,却比不了您与皇后娘娘的一夜……”
话未说完,杜嫣怜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