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间迷雾重重的郁结,菟姬搂紧怀里的红漆小盒,略微失落地说,
“你忘了么,你说的,本宫未学会做兔子糕,你便不见本宫。”
见着小兔子这副模样,封烺心里也极为难受,但为了计划,他只能咬牙狠下心,面无表情道,
“嗯,是有这么件事。娘娘是学会了还是放弃了?放弃也无碍,娘娘知晓自己做错了便好。”
深深吸了一口气,菟姬只觉五脏六腑都泛着寒意,一颗心麻麻刺刺,叫她忍不住生出怯意,有些不敢再待下去。
一旁的二冬不知何时已然退下去,此时菟姬站在院子里,而封烺背着手立于书房内,二人不过是隔着一道窗,却恍若相隔天堑。
低头看着脚尖,菟姬呐呐回答,
“本宫才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之人,答应了你去学,便定会学会。你、你就这么不相信本宫么?”
狼眸低垂下来,封烺将手搭在窗沿边,语气淡淡,
“本王自是相信娘娘的,不过,以后本王怕是要和娘娘生分,少来往些为好。”
压不住心里的酸涩,菟姬猛地抬头怒瞪封烺,
“为何?只是因为王爷要纳妃?!”
另外一只手背于身后紧紧握拳,封烺藏青眸子沉下来,正色道,
“难道这还不够么?本王要纳妃,自是事事以爱妃为先,本王要顾着爱妃,也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照顾娘娘了。”
说到这,封烺顿了下,又继续下了剂猛药,
“再者,若本王还时常与娘娘来往,本王的爱妃定然会吃醋。”
恍若天塌。
菟姬忽的慌了神,往前踏了步靠近窗沿,急声道,
“王爷怎的突然要纳妃?!以往从未提及过的!”
面上浮现不耐之色,封烺冷声道,
“本王马上就要二十六,寻常男子在本王这个年纪早已妻妾成群,娘娘未免管得过宽,本王纳妃,何须同娘娘说?”
这话如一记重锤将菟姬的心砸了个七零八落。
白嫩小脸涨得通红,菟姬捧着红漆食盒一副慌乱无措的样子,半晌挤出了句,
“不许纳妃!”
狼眸暗沉,封烺立即高声问了出来,
“娘娘为何不让本王纳妃?!”
圆眼微红,听着封烺的反问菟姬哑口无言。
为何不让封烺纳妃?
对啊,为何……
但是,就这样一直下去不好么?
他为何要扔下她?
不敢往下细想,菟姬委屈至极,一双圆眼不自觉聚满水汽,她定定看向封烺,哀哀撒着娇,
“别纳妃,好不好?”
微微闭眼,封烺抬手揉了下鼻梁,语气带上了些微疲累,
“娘娘,本王已选了一位女子,不久后就会去与她见面,您若无其他事,便回去吧。”
想起以往封烺对她千般万般好,又见着眼前这个冷漠至极的封烺,菟姬将险些要滚落的眼泪憋回去,举起小食盒砸向封烺,带着哭腔道,
“走就走,本宫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完,菟姬扭头匆匆跑走,符离殿又恢复到往日的寂静。
红漆小食盒撞上封烺胸膛后滚落在地,里头晶莹剔透但不甚圆润的兔子糕跌落在地,已然砸得七零八乱。
凝视菟姬离开的方向,封烺在原地站了许久,犹如定住一般。
轻叹一口气,封烺缓缓蹲下身,将红漆食盒拿开,捡起地上摔坏了的兔子糕,放入嘴里细细咀嚼。
直至将地上的兔子糕吃了干净,封烺才露出一抹苦笑。
“这是本王吃过,最好吃的兔子糕了……”
并不知晓这些的菟姬顶着通红的圆眼气鼓鼓冲回玉镜殿,让正和六鱼坐在殿前台阶上的萝北一脸茫然。
皇后娘娘不是去给王爷送兔子糕了吗?怎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莫不是兔子糕不好吃,被王爷说了?
正想起身迎过去,却不想菟姬提着裙摆低头冲进殿内,“哐当”一声将寝居大门给合上。
一旁的六鱼坐在台阶上,向后撑着身子打量寝居的门许久,这才坐了回来,一脸懵逼问萝北,
“娘娘被王爷欺负了?”
面带忧虑,皇后娘娘以往从未出现过这般表情。
推了把傻坐着的六鱼,萝北焦急催促,
“你坐着干嘛?还不快去符离殿问问?!”
“好好好,我这就去问……”
比萝北大了一圈的六鱼被推得趔趄了下,他挠了下头站起身,一个纵身消失在原地。
寝居内,菟姬带着满身委屈缩在贵妃榻上,她圆眼微红,里面还燃着带怒气的火苗。
无人打扰,室内一片静谧。
菟姬只听自己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声声振聋发聩。
不过十日的功夫,为何封烺犹如变了个人似的?
他真的不管她了吗?
发了一会呆,菟姬仍是难以排解心中烦闷,起了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床头刚缝制一半的小荷包上。
这原本是她准备在月末封烺生辰之时送给他的。
现在用不上了。
以后自会有心灵手巧的爱妃替他送这些,何须轮到她?
越想越气,菟姬跑过去一把拿起还别着细针的小荷包、气冲冲走到窗边准备扔出去时,却又后悔了。
如果、如果封烺只是难以拒绝太后的要求,不得不纳妃呢?
如果他只是想以退为进,暂且应下太后的要求而纳妃呢?
或许、或许要不了几日,封烺就又来找她玩了呢?
这般想着,菟姬高高举起的手慢慢缩了回来,她捧着还未绣完的小荷包,轻抚上面的纹路。
方才她的举动好像也有些过分,怎的能用吃食去砸封烺呢?
她好不容易做成的兔子糕,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轻叹口气,菟姬走回床边坐下,执起小荷包上的细针开始笨拙地绣起来。
不论如何,先将它完成。
悄悄在心里轻哼一声,若封烺来寻她,或许见着往日的情面上,她会选择原谅他也不一定。
抱着这般天真的想法,菟姬埋头继续和总能刺伤她手指的针线较起劲来。
台阶上,一脸忧心的萝北扶着殿门往殿内探身张望,皇后娘娘的寝居大门紧闭,半点声音也没有。
轻微破风声自萝北耳边响起,还未回头看去,一只手轻轻拍了把她的肩膀,将萝北吓得险些往一侧栽过去。
忙不迭拉住萝北,六鱼垮着脸,神情纠结,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站稳后,萝北轻轻锤了下六鱼的肩膀,低声焦急问,
“到底出什么事了?”
揉了下并不疼的肩膀,六鱼长叹口气,
“主上要纳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