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青石板上的泥灰,匆匆行人穿梭而过,问君心门口凄兮兮杵着的少女冷得直跺脚。
“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气呼呼地叉腰,又不死心地看了眼二楼临街开着小窗的包房,听着里面的悠扬琴声更是气得贝齿打颤。
“哼!你自己听个够吧!”
她一跺脚,白缎绣鞋上贱了些许泥点,却不及她怒火一半。
而后,看向了对过的小茶楼,少女小跑着钻了进去。
刚过了晌午用饭的时辰,茶楼内喝茶的人有上那么几桌。
她拍拍身上微湿衣裙,挑了个不碍眼的座子坐下。
“这位姑娘,你来点啥?”小伙计瞧她穿着不凡,说话更是客气。
“一壶碧螺春,再……”少女美眸一转,恶狠狠道,“挑着你们店里贵的点心还是吃食,都给本姑娘端上来,至于银子嘛,一会儿自有人付。”
“……这,”小伙计有点犹豫。
“快去呀,磨蹭什么!”梁贞瞪他一眼,险些要拍桌子。
“好勒,你等着。”小伙计连忙点头,而后又看了眼空空的门口。
不知这姑娘是跟谁赌气跑出来的,该不会是吃白食的吧?
这打扮跟长相,应该不会。
他安慰自己一声,搓搓手去了后厨。
待到一炷香后,少女眼前桌上堆得满满的。
可是看着一桌的美食,她却没动筷子。
“姑娘,这都是小店的特色点心,厨房还有些食材也剩不多了,就顺便给你做了点热乎小吃食,总共也没多少银子,三十两而已啦,你应该付得起对吧?”
小伙计说完,眨着眼看向她,生怕她摇头起身离开。
梁贞摆摆手,“放心,一会儿我吃完就结。”
“哦哦。”小伙计松了口气,自我检讨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不该胡乱冤枉这姑娘。
明显这姑娘就大有来头。
毕竟她腰间挂的那白玉腰牌是戚家的牌子吧?
若是戚府的人来吃茶,记个账就好了,甚至连吃带拿的,他们掌柜的都是眉开眼笑伺候着,亲来亲送。
想想那待遇和架子……
小伙计叹口气,躲到了一旁继续听先生说书,时不时地偷看梁贞两眼。
梁贞端了杯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气微微散出,而后她敲着桌面,听一旁的茶客说些闲话。
大部分是议论今日的天气太糟了,或是怀云最近的趣事。
她尝了两块点心,便觉得腻,手肘撑在桌面上,整个人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听见了“落雁姑娘”这几个字,她才猛然一惊,端坐起来。
下巴微微润湿了口水,梁贞察觉到连忙去取帕子擦拭。
待到她收拾好,那茶客才在众人起哄下娓娓道来。
“隔壁的问君心,可真是奇怪,明明两月前老板娘赔钱赔的都要将店折押出去了,可后来也不知从哪请来个财神爷,如今这生意又红红火火起来了。”
“嘿,谁说不是,说来也怪,自从这落雁姑娘来了怀云,这争相去问君心的公子哥可真是数都数不过来!”
“一千两一日,还真有不嫌贵的。”
众人嬉笑声中有鄙夷,有艳羡。
梁贞听得蹙眉,忍不住轻哼。
可不嘛,就是有那耳朵聋的,眼睛瞎的,不嫌贵的,屁颠屁颠往那问君心钻。
一钻就钻好几天,连家门在哪开估计都快记不得了。
搞得好几次她都想亲自问问戚凉争,你是没见过女人吗,或者你没见过漂亮女人?
越想越气,她抬手倒了杯茶,却是温热的。
“伙计,换壶茶!”她高呵一声,眼瞅着那小伙计笑眯眯跑来。
也不知他听了什么稀罕事这么开心。
梁贞也懒得问,将茶壶朝旁边推了推。
“好勒,姑娘你等会儿。”小伙计与梁贞谈话间,有几个茶客微微侧头看过来。
仿佛才留意到这还有个小女子。
看着她的目光有着惊叹和呆滞。
“你接着说呀。”梁贞抬抬下巴,示意那人继续。
那人下意识冲她点头,面色微微泛红,而后换了种斯文的口气,先是一叹,“要说那去得最勤的……”
少女心里腹诽:不就是戚凉争呐。
可这男子却与她所想不一,开口道:“却是刘员外的小儿子刘子潇。”
梁贞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忍不住看向他。
那人留意到梁贞的目光,微微调整坐姿,方便她能听得更清楚,继续道,
“这刘子潇可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他可谓是怀云有名的好儿郎,才学渊博,为人正直坦荡,平日里也是广交益友,可自打一月前,他偶然被朋友拉去了问君心后,就发生了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改变。”
“你是想说他有半月之余都赖在问君心的事吧,甚至半月下来挥霍了将近万两银子呢,这事怀云有谁不知道,有什么好稀奇的。”有人问道。
那人也不反驳,压低了声音继续,“银子散了是小事,毕竟刘员外也不缺钱,可这刘公子迷了心智就不得了了,我可是有亲人在他刘府做差呢,听闻这刘公子自打见过这落雁一面便彻底爱上了她,回去后寻死觅活央着刘员外要娶她进门做正室。”
“这不是荒唐嘛!”
“真是笑掉大牙,那般出身的女子也配?”
就在这时,小伙计提着热茶壶过来,还自觉地替梁贞续上。
“姑娘请用。”
“等会儿。”梁贞听得津津有味。
小伙计看了看不远处讲得唾沫横飞的那桌,忍不住捂嘴笑了,“姑娘原来是感兴趣刘公子的故事呀?”
“怎么,你也知道?”梁贞挑眉,歪头看他。
小伙计立时点点头,还露出了大大的笑。
“哦,那可好玩了,你说来听听。”梁贞示意他坐下,顺手取个杯子,替小伙计满上。
热气浮高,小伙计清亮的眸子更显精神。
“这事还要从一月前说起,刘公子对这落雁姑娘一见倾心,本来刚开始只是赖在问君心不肯归家,刘员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跟小儿多做计较。
“可后来,不知这落雁姑娘对刘公子施了什么迷心的术巫,弄得这好脾气的刘公子回家就跟刘员外翻了脸,非要娶她做正室,不然就悬梁上吊。”
“他为什么不投井呢?”梁贞提出一个疑惑。
为什么他的死法,那么女孩子气呢。
小伙计顿时瞪眼,拍下手掌,“还真叫姑娘猜着了,这刘公子上吊不成,就开始闹绝食,数日下来导致身子越来越消瘦,而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刘公子便投井了……唉。”
“啊?真的这么没新意呀?”梁贞张嘴,脱口而出。
“那他死了没?”她又追问。
小伙计刚想说话。
那桌讲故事的那人就插话道:“没死,只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