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行被一件件细数, 丘励豪无法再狡辩，心虚变为张狂。
他破罐子破摔道：“哈哈哈，对, 都是我杀的。你们也别想找牛重多了, 他早被我杀了。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一人承担，别牵扯其他人。”
听道丘励豪的话，苏胤含的恨意才稍稍被压了下去。
仲天庆的厉害之处就在他能通过人的行动轨迹，让画推测该人去了哪里，做过哪些事情。若能以该人的头发或血液入画, 效果更佳。
但墨画实在模糊，旁人很难将人分辨清楚, 只有作画的仲天庆稍强几分。
像天牢失火这样的混乱场面, 人和人相互交叠在一个平面的空间之中, 就连仲天庆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 更谈不上知道更多。
因此，他们连牛重多是生是死都还不能判断, 更不能顺藤摸瓜地往下找下去。
事情仿佛到了一个无法继续推进的阶段。
早在押入天牢时，司徒荇等人就严刑逼供过丘励豪。只是丘励豪紧咬牛重多已经被他杀死，至于杀死牛重多的原因，是极其胡扯的一句“看不顺眼”。
丘励豪就是故意的。先让司徒荇知道丘励豪带有特殊的目的到天牢纵火, 却又不让司徒荇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司徒荇只能和丘励豪僵持，迟迟不敢给丘励豪定罪, 唯恐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院内非常安静。
苏胤含等人看着丘励豪，满脑子都在想如何逼丘励豪说出更多。
丘励豪看着院内的所有人，眼里是有恃无恐, 还有一点点骄傲和兴奋。他要让这些人一辈子猜下去, 永远都不知道真相。
恰好系统将扫描后的数据传给诸青钰。
诸青钰收回目光, 落在系统界面上。
这系统界面只有诸青钰一个人能看到，半透明的底色，荧光蓝的配色，非常有科技感。界面上图文并茂地展示另一个院子的场景。
系统记录过的dna数据不多。但牛重多纵火案的疑点重重，又和南伊教扯上关系。诸青钰提早让系统把牛重多纪录了一下，防范于未然。
就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牛重多的信息竟然用在寻找尸体上了。
大罐子倒出的东西还不少，除了骨灰，还有碎肉、稻草、石头、泥沙、兵器残骸。就以这尸体情况来看，牛重多死前怎么也得被分成四五份，还要被扔得到处都是，才能被烧得如此不均匀。
系统：尸体拼接完成，多出两手、七指、一耳、一脚，无缺失部件。
诸青钰虽不知什么原因会多了肢体，但没少就可以了。
诸青钰一一查看。
稻草、砂砾上的确沾染了牛重多的血迹，也的确有一两小块属于牛重多的残肢碎肉。但所有的骨头都没有牛重多的dna。
牛重多的确在牢房里住过，甚至可能经历过酷刑拷问。
但被大火烧的时候，那具被大火吞噬的尸体已经不是牢里的牛重多。
怪就怪丘励豪非要把牢里的替身分尸。如果丘励豪不分尸，乖乖地把所有烧成灰，他又如何能知道这尸体不是牛重多。
丘励豪自然也想到这一点。
只是天牢十二时辰有人看守，尸体的燃烧未必能比狱卒救援快。急急忙忙间难以找到完全适合的替身，丘励豪便干脆将替身分成几份，又划花了许多囚犯的脸，想以此蒙混过关。
事实也的确证明了丘励豪的办法有效。
至少丘励豪就成功让司徒荇等人摸不着头脑，卡在牛重多是生是死这里难再往下推进。
诸青钰没有理会丘励豪，他接到了一条来自系统的新通知。
系统：据城门附近的动物汇报，没有闻过牛重多的气味。
龙城目前仍城门紧闭，不许进也不许出。
而且零的反应迅速，几乎丘励豪刚想离开，零就追了过去，大大减少了丘励豪藏人的时间。
没有丘励豪的帮助，仅有三脚猫功夫的牛重多很难短时间内完成换装、清除身上的味道，到达城门三项事情。
但龙城是乾国的首都，加上流动人口得论百万计算。谁也不敢轻易肯定牛重多还在龙城，封城严查，就连苏胤含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苏胤含负不起，但诸青钰可以。
诸青钰关掉半透明的系统界面，朝苏胤含道：“他不肯说就拉下去砍了吧。牛重多还活着，就在龙城里。”
苏胤含没有第一时间回诸青钰的话，而是看向丘励豪。
然而丘励豪只是眼皮动了动，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丘励豪将表情管理得非常好，仿佛牛重多真的已经死了，诸青钰找了也是白找一般。
高手过招，没有半点漏洞。
苏胤含无法分辨出丘励豪这表情是伪装，还是真的。
他不敢赌，苏胤含看向诸青钰，希望诸青钰能给他一个更加实在的准话。
丘励豪也同样看向诸青钰，但表情是轻蔑的，散漫的，满脸都不是不相信诸青钰的话的模样。
只可惜，丘励豪遇到的是诸青钰。
“他的罪这么多就别等过年了。菜市场不忙就立刻砍，要是忙就插个队。哦，他是火烧天牢，要不还是烧了吧。”诸青钰挥手，不想让这种人渣多活一天。
“陛下。”苏胤含想要问更详细的情况，只是他又不知自己要如何开口。
他担心诸青钰也不知道，只是在诈丘励豪。
诸青钰也知道苏胤含的顾虑，只能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肯定牛重多没死，而且他一定还在龙城里面。你先把他拉下去砍了，我一会帮你把人找出来。”
诸青钰根据自己知道的资料，继续推测，“牛重多逃到难民营的可能性比较大。那边刚大火，牛重多之前就待在难民营里，非常熟悉难民营的布局。天牢大火，难民营大火，烧伤最容易混进去。上次纵火案，火烧得那么快，肯定还有溜得快的人，这回说不定就去接应牛重多，你们去的时候小心点，别打草惊蛇，尽可能一并去捉了吧。”
丘励豪听到自己要被砍时还有些无所谓。
在被零捉到时，丘励豪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他实在太多罪名。而且他与南宫伊璃势如水火，南宫伊璃也会想办法杀掉他，砍掉副教主一臂。但他要在死前，看看朝堂的人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愚蠢样子。
他就是要让这些人上人知道，他们这些江湖中人不比朝堂的人差。
但是，但是为什么？
昏君为什么猜得如此地准，一点点错漏都没有？
昏君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们里面出了内鬼，有人给昏君通风报信？
不。
不可能。
一定是昏君想要诈他。
对。
一定是昏君想要诈他。
他不能露出破绽。
不能！
丘励豪瞪着诸青钰，眼睁睁看着诸青钰让零把他带出去，看着零叫保龙暗卫看守，叫侍卫押着他去行刑。
昏君一定想诈他，他得再等等。
丘励豪一点点被人拖出去，可直到看不见昏君的时候，他都没能等到昏君恼羞成怒地将他拉回去，问他关于牛重多的事情。
丘励豪想要挣扎，去问昏君究竟是真的知道牛重多，还是在诈他。
可他不敢。
诸青钰推测得太准了，准得就像眼睁睁看过他们的计划一样。
丘励豪怕自己沉不住气，反而着了昏君的道，将牛重多的消息暴露。
丘励豪被带出宫，但他仍旧在纠结，在怀疑，满脑子都在想昏君是真的知道，还是诈他。身旁有保龙暗卫看着，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眼里。
他得沉住气。
当他被押到木架上……
当身边堆放木柴……
当侍卫宣读罪名……
当火把落在木柴上……
当火一点点开始燃烧……
直到丘励豪察觉到自己将要死掉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诸青钰是真的知道牛重多没有死。
……
丘励豪想要说话，与昏君谈判。
可惜太晚了。
当丘励豪张开嘴时，远处一颗药丸被弹入丘励豪的嘴里，爆出的毒液令丘励豪失去了声音。
是南伊教的人。
真是可笑。
需要他的时候一口一个丘大哥，不需要他的时候连最后一句救命都不准他说出口。
*
丘励豪被带下去后，苏胤含当即吩咐下人去难民营追捕牛重多。零虽然没有明着离开，但背对着诸青钰的手朝后方的保龙暗卫打了手势。
诸青钰还不能走，他还得和南宫伊璃商量南伊教的事情。
毕竟丘励豪和南伊教的关系摆在这里，随便一查就能够查出来，南宫伊璃就算想抵赖也没办法。前面教主保证不会出事，结果转头丘励豪就跑去天牢放火，这事又得落回南宫伊璃的头上。
“臣妾管教不力，愿受陛下责罚。”南宫伊璃认罪态度非常良好，看丘励豪被拖下去就迫不及待地跪了下来。
虽有教主之名，但他身在后宫之中，实在无法管。
“陛下，南宫贵卿之事可否先停一停？陛下是如何知晓牛重多活着，并且藏在难民营之中？”苏胤含迫不及待就想知道答案。他实在太好奇了，诸青钰究竟怎么知道？
诸青钰没有解释，笑着看向仲天庆，“山人自有妙计。不是只有仲画仙有奇门绝学。我也是天乾，我自然也有自己的防身办法。”
早已知晓诸青钰是地坤的众人：“……”
不知道的寒书容眼里带着崇拜。
诸青钰默默装了一个大比，其实他只知道牛重多活着而已。剩下的那些话纯粹就是诸青钰瞎猜乱吹。
他不知道牛重多被藏到了哪里，但要说龙城哪里最适合一个被烧伤的人藏身，必然是难民营。哪怕找不到牛重多，至少这个牛吹得够响，能够试探一下丘励豪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牛重多在哪里。
没想到的是，还真被他猜中了。
丘励豪以为自己表情管理得很好。但他绝对不知道，诸青钰有系统，能够直接看到丘励豪的心跳频率，等同看到丘励豪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只是他瞎猜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说出来可就没那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