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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可忽略!)
    不知是不是我的怀孕触动了庄妃的逆鳞,频繁对我出手。亏得茉心谨慎,才一一避过。茉心是佟府送进宫中的人手,颇通医理,自我怀孕以来,便升为我大宫女专管小厨房。



    “茉心,东西准备好了吗,”“主子,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听到肯定的回答,我舒了一口气,安心做肚兜。



    我怀孕三个月时,庄妃陈氏因毒害皇嗣,剥夺封号贬为美人,大皇子交由皇后抚养。昭容徐氏晋位淑妃,协理六宫事务。彼时,我正吐得天昏地暗,无暇顾及六宫变化。



    锦心心疼我,督促小厨房变着法给我做吃食。圣上过来时,我刚刚吐完,整个人恹恹的。“怎么还吃不下东西吗,”他眼里溢满了心疼。“不妨事,许是过段时间就好了,”我笑了笑,吃了一颗梅子压了压胃里的酸水。



    许是对我还有几分感情,又或是心疼我遭人毒手。圣上来得比以往都勤,引得六宫侧目。我却只觉烦躁,偏又不好拒绝,委实辛苦。好在,腹中胎儿还算乖巧,五个月时终于可以吃下东西,连带着锦心都多了不少笑容。



    七月二十七,我提前发动,生下女儿后脱力昏睡了一天一夜,所幸母女平安。圣上晋封我为昭仪,位列九嫔之首。醒来后,我看着女儿小小的手,充满了无限柔情。



    圣上很喜欢我的小公主,满月时赐名宸悦。我常常回忆起这个时候,这是难得的安逸时期。然而,宫里时时刻刻都危机四伏,沉溺在安逸日子里的我并未想到会有怎样的危机在等着我。



    十月二十一,父亲因罪下狱,佟府圈禁,叔伯皆夺职在家中等候发落。而我得到消息时,父亲已下狱十日之久。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竟意外的冷静。以至于当圣上来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



    后宫不可干政,这是我入宫时就明了的。于圣上而言,如花美眷抵不过家国天下。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他是君,他是天,先君后夫。



    十二月初十,佟府抄家流放,父亲叔伯斩首弃市。我仍记得那天,阳光正好,我却觉得寒冷刺骨。“娴昭仪,你可怨朕,”圣上依旧那么温和,我却记得圣上从前唤我念儿。



    “佟府罪有应得,妾自入宫,便是天家妇,佟府种种皆与妾无关。”我听到自己一字一句,我看到圣上愈加温和的神情,他扶我起身,如同当年一样温和,他唤我“念儿”。我明白我早已没有退路。



    宸悦三岁时,我又一次怀孕。此时,宫中多了很多娇嫩的美人。圣上来我宫里的日子少了许多。宸悦被娇宠长大,是宫中最得宠的公主。看着宸悦的灵动鲜活,仿佛弥补了我儿时的缺憾。



    宸悦比起我更像表姐,但宫里早已没人提起当年盛宠的俪贵妃,我却知道圣上还留着同心结。宸悦的得宠,使得皇后对我的敌意日益增长。



    “锦心,加快准备,若这胎顺利,等我生产完就动手,”“是,娘娘。”



    五月初五,我生下了长瑜。同年六月,皇后母家许氏因谋反未遂,夷九族。皇后因求情惹怒圣上,幽禁宫中。



    十月十一,宫人密报圣上,皇后心怀怨恨行巫蛊之术,诅咒圣上。圣上大怒,废其为庶人,大皇子因目无君父出继怀郡王为嗣。



    长瑜周岁时,圣上晋我为贵妃,协理六宫事。至此,我大权在握。这一年,我24岁,却仿佛已过了一辈子。圣上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对长瑜却花尽了心思。



    长瑜与姐姐宸悦相反,天生喜静,与我性子十分相像,倒引得我难免偏心。就连锦心都心疼宸悦,但长瑜是我盼了许久才盼来的希望。



    长瑜五岁时,圣上日渐衰弱,我劝圣上多保养,圣上却总是笑我妇人家不知深浅。此时的后宫都在我掌控之中。



    不知是不是因我身居高位,圣上近年来更喜新进宫的美人,娇弱温顺。但于子嗣上却再无所出。圣上依旧对长瑜上心,所幸圣上还愿来永寿宫坐坐。



    “娘娘,沈大人答应了,只是提起家中小女与殿下年龄相仿,”锦心边说边为我沏茶,我微微出了神,“我知道了,锦心,你说这样是不是也挺好。”“娘娘,佟家尚未平反。”



    “你说的是,是我糊涂了,”我描摹着镜中的容颜,妆容精致,只是早已换了副心肠。



    姐姐,希望你对圣上还很重要。



    午后,阳光正好。



    圣上来永寿宫时,长瑜和宸悦在院中嬉闹,锦心带着太监宫女追着两个小祖宗,生怕磕着了。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直至圣上到了跟前才发现,门口的小太监似乎刚来不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对锦心使了个眼色,锦心会意地领着人退了下去。



    宸悦和长瑜因着见了父皇格外兴奋,不得不说,圣上对宸悦和长瑜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个称职的父亲,因着长瑜和宸悦年岁尚小,倒也享受了几分天伦之乐。



    “圣上,天热了,喝点莲叶羹清清火,”我微笑着递上汤羹,看着圣上吃下后惊喜的神情。我状似无意,“这莲叶羹还是跟表姐学的,表姐生性活泼,唯独最喜厨艺……”



    我看到圣上红了眼眶,慢慢吃下,我内心一片平静。



    姐姐,你看,他还爱你。只是我佟念儿进宫,从来不为爱情。



    从那以后,圣上常来永寿宫驻足,除了弹一曲秋水,便是喝一碗莲叶羹。长瑜还小,我不能着急。人人皆道,娴贵妃好本事,长宠不衰。我不过是不爱他。



    我入宫第二十年,圣上病危。长瑜在一年前立为太子,立沈太傅之女为太子妃。此时,前朝后宫皆在我掌控之中。



    “娘娘,沈大人说随时可以动手,”事到临头,竟陡然生出几分不舍。“锦心,你出宫告诉叶将军,三月初十随时接应,”佟府的事就在眼前,我不能再犹豫。长瑜已经不需要他了,我同样不需要。”



    “锦心,事成后,传我懿旨,赐太子嫔叶氏毒酒,对外宣称抱病而亡,封定远将军为柱国公,世袭罔替。”“是,娘娘。”



    锦心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窗外月凉如水。



    那一夜,并未惊动太多人。我看着他不可置信地神情,竟有种报复后的快感。这一年,我36岁,自我十六岁入宫至今日已有整整二十年。



    恍然如梦不知去,回首已过百年身。我终于得到了从前最想要的,却还记得初见到圣上时,他温暖的手。



    长瑜成了新皇,我成了太后。但宫内一代一代传下去,不会有所改变。不同的人,同样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