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光匆匆流逝,陆钦野上阵杀敌无数,战功赫赫,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四境之内谁人不知。
他陆侯爷年纪轻轻就深得帝王信任,可谓是将半壁江山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陆钦野二十一岁那年,他在瀚州城遇见了一位姑娘,名唤秋霜。
短短几年,青鸾国势力卷土重来,他被派遣来到瀚洲城,瀚州如今已经成了青鸾的土地,太子秋凌已在此处安营扎寨,城内暗潮涌动,空气里弥漫着战争的气息,不知何时战火就会燃烧起来。
可陆钦野却孤身进了城,他穿着一身黛绿色的衣袍,丰神俊朗,模样像极了一个富家公子。
他在茶馆里碰见一位戴面纱的姑娘,一身红衣,如火一般,看着那姑娘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收回了放在秋霜身上的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周围茶客们谈话的内容里去。
秋霜走出了茶馆,陆钦野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面纱下的脸,云鬓香腮,那分明就是他的阮阮。
他疾步追了出去,伸手拽住了秋霜的衣袖,那姑娘回过了头,陆钦野笑了笑。
他看到了她脸上的诧异和惶恐,他没有认错人。
突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秋姑娘,公子请您回去。”
他眼中浮现起了一丝诧异,
“秋姑娘?”
她淡淡地拉回自己的衣袖,陆钦野握住她的手腕,
“秋姑娘,别来无恙。”
他感受到了她有一丝僵硬,片刻之后,她抬脚就走,
“公子认错人了。”
她走进了王府,秋凌的住所。
“哥哥,你找我。”
她抬手取下了面纱,露出那张唇红齿白的容颜。
“霜儿,快过来看,”
她走过去,桌上琳琅满目堆满了珠钗,首饰。
“霜儿,你看这些你喜不喜欢,你若是不喜欢,哥哥再派人去买别的样式。”
秋凌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满眼温柔,轻声说。
“哥哥,你买这么些干什么,我又不爱戴着。”
她哑然失笑。
“那你告诉哥哥,你喜欢什么,哥哥去寻就是了。”
“哥哥,”
她嗔怪到,
“你买这么多,还不如把整个瀚州城都送给我呢。”
她开玩笑的说到。
“等哥哥复了国,别说瀚州城了,就是将这万里江山都送予你当嫁妆,哥哥都愿意。”
秋凌抬起手,抚上她的发丝,
“哥哥什么都不求,只希望我的霜儿能一生幸福,欢喜数年。”
那日放了一场大火后,她逃离了侯府,一路北上,出门时只带了些碎银子,到了瀚州城,身上连一个铜子儿也不剩。
她缩在巷子破败的墙角,冻的瑟瑟发抖。
突然,一件黑色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她吸了吸鼻子,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秋凌。
两张相似无比的脸。
她愣住了,秋凌也愣住了,他的表情一瞬间如风云变幻,他不由自主地喊出在他心中压了无数年的那两个字,
“霜儿”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俯下身去,轻轻抱住了蹲在地上的姑娘。
他带阮阮回了王府,她就是当年陆钦野苦苦寻找的十一公主,只可惜,陆钦野未曾见过秋凌,不然,他肯定能认出来。
自此,她不再是虞阮裕,而是秋霜。青鸾国兵力不强,以一己之力是无法抗衡陆钦野身后的数万将士的。
如果这场仗贸然开始的话,青鸾必败无疑。
秋凌早已深知这一点,他带着秋霜南下,抵达长安,找寻旧部。
长安城内,清远寺。
秋霜静默在佛前,双手合一,闭上眼叩拜。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她旁边跪下,是陆钦野。
“我从未想过你会逃离我,也从未想过你会找到你哥哥。”
他声音沙哑地说到。
“你不恨我么?”
“你知道的,我从未怪过你什么。”
陆钦野低下头去。
“侯爷,父亲的死,是因为我。”
秋霜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看着跪倒在佛祖脚下的陆钦野。
“那些陈年旧事,都过去了。我只是有些意难平,我早知父亲对母亲无意,总以为是他薄凉,生性如此,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不爱罢了。
他总归还是放不下淑妃娘娘,自然爱屋及乌,尽管她早已为人妇。
父亲他不忍心去杀你哥哥,最后却死在了你青鸾国的乱箭下,他合眼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你,可我,却终没有做到。”
陆钦野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不知什么时候,陆钦野说话的语调变得低沉还带着一份荒凉。
“你知道吗?陆钦野。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不曾见过我母妃,我唯一一次看见她,还是在将军的书房里,有一张母妃的画像。那时我年幼,只晓得画像上的娘娘生得甚是好看,要是我娘也长这样美就好了。后来我才恍然知道,那位娘娘就是我的母妃,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秋霜低下头去,眼泪从眼眶里逃出,她拿起手帕,在脸上胡乱抹几下,就抬脚踏出了大殿的门。
“阮阮”
他张口唤她的名字。
她停在原地,陆钦野用沙哑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
“是谁?”
她笑了笑,向前走去。
“你应该发现的,毕竟她如此爱你。”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果然,他没猜错,那场大火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布置得天衣无缝的,而这个所谓的帮凶,就是安庆公主。
他骑马回到侯府,一下马,就直奔安庆公主住处。
怀湘正在房里看书,陆钦野一进门,就随手摔了手边的茶盏。
吓得怀湘差点掉了手中的书。她赶快放下了书,小跑到陆钦野身边,拿起他被瓷器划破的手指。
“怎的今日生这样大的气,是谁又惹着你了?快来人,拿药箱来。”
她娇艳的脸上尽是担忧。
陆钦野一把甩开怀湘,她一个不小心,扭到了脚,摔倒在地上。
刚好碰到下人进来送药箱,陆钦野冷冷地撇了一眼“滚出去!”
他低头问到坐在地上的怀湘,
“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放了我的人?”
怀湘一听这句话,淡淡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阮阮说她不想被困在这里,我自小在宫里长大,自然知道自由有多珍贵,于是,就在我生日那天替她完成了心愿。”
陆钦野俯下身去,一把掐住怀湘的脖子,
“你以为你算什么,凭什么来做我的主,你可不要忘了,你那好父皇,为了坐稳他的皇位,为了我李家誓死效忠于他,使了怎样卑鄙下流的手段。”
他说完就大跨步走了出去,只留怀湘一人在屋里发愣。
门慢悠悠地晃荡着,随即又重重地合上。
“是啊,这本就是一厢情愿的事儿。我自小就喜欢你,可你从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是羡慕阮阮,我就是有些嫉妒,可是我又有什么错呢?是父皇以你父亲在战场上危难之时的援兵为条件让你娶我的。我知道父皇他不是为了我,他只是为了他自己,可是我们这些公主,哪一个不是牺牲品?”
怀湘坐在地上,眼泪染湿了衣襟,可陆钦野却从未回头。秋霜安静地坐在陆钦野对面,一人执白,一人执黑,在无言中进行着交流。
“当真要开战了?”
她问。
他扔掉手中的棋子,
“这话,你应该问你兄长。以前,我总觉得我们无论如何都是殊途同归的。”
秋霜淡淡地笑了笑,
“可是,这场仗,哥哥必输无疑。‘
“父亲不愿杀他,我亦如此。可是我若帮他,那我无疑就是乱臣贼子。”
他叹了口气。
“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除了他,我不知道该去信任谁。”
陆钦野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平安符,
“还记得它吗?这是小时候我送与你的,现在,物归原主,愿它能佑你一世安好。”
他双眸似晕染开的浓墨。
她拿起平安符,紧紧攥在手里,起身,走到他面前,
“承平侯,你知道吗?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他叫陆钦野,可惜,你不是他。世事难料,你已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如水一般澄澈的少年郎,我也不是一声声唤你阿野的那个小姑娘了。”
各有使命,愿君安好。
她将平安符放在桌上,伸手搅乱了桌上的黑白子,转身离去。
陆钦野最后一次见到他的阮阮,是在战场上。
她不放心,便偷偷跟着哥哥一起到了战场。
空旷的原野上十分肃静,却暗藏着杀气,有一种压抑感,号角声吹响,真正的屠杀才开始了。
就宛如所有木偶一瞬间开始活动,鲜血,马蹄声,还有人们的叫喊声,刀剑刺入皮肤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秋霜的鬓角边有些许血滴,她不知是从何处飞溅而来的,她就那样站着,看着眼前的血雨腥风。
陆钦野与秋凌在相互较量,不分上下,陆钦野却不曾想过自己身后还有埋伏,他在毫无防备之下中了一剑,很快,就无法抵抗秋凌的一次次进攻。
秋凌提着剑,像刚从炼狱里爬出一般,拼尽全力向陆钦野刺去。
陆钦野慢慢闭上了双眼,却仍心有不甘,二十多年,他一事无成,失败透顶。
他听见了刀剑刺入皮肤的声音,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疼痛,他诧异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他的阮阮就这么倒在他的面前。
倒在一片血泊里,像虞姬在霸王面前自刎时一般。
他怀里抱着被鲜血染红了衣襟的姑娘,仿佛没了呼吸,感觉周围一片死寂,胸口像是有无数支箭穿过。
他喊她的名字,却无人回应。他的阮阮在他的怀里没了呼吸,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哭泣,他怕怀里的人碎了,回不来了。
少年他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净得没有一丝云,他恍惚想起是很多年前,他的父亲也是这样躺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停止了呼吸。
他本以为是自己不够强大,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亲人,于是他一点点变强,周围的人对他虎视眈眈,他却一直逼自己成长。
而现在,他却依然无能为力,这世上已无人来救赎他。
秋凌看着面前的景象,神色恍惚,他忽然笑了,却笑着笑着又哭了,
“果然,我早该发现的,霜儿她什么荣华富贵都不想要,她想要的我都给不了,可是……可是我只想她能无忧无虑。”
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剑放在自己的肩上,冰冷的剑刃,挨在他的脖颈上,他不由得一颤,眼泪落了下来渲染开了剑上的鲜血。
他怀着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停止了数年来的臆想,亲手破碎了自己的复国梦,亲手解决了他这短暂的假象。
他是这地狱的创造者,也是这片祭坛的祭品。
自那场仗以后,世人就再也未曾见到过承平侯,就连他的发妻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有人说他是死了,也有人说他是厌倦了沙场,在某个角落,独自苟活着。
又是一年春天,清远寺来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
、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中,有娇艳如四月春色的姑娘,也有眉如苍山的翩翩少年郎。
他们拜倒在佛祖脚下,在佛前合掌祈愿,保佑心爱之人一世安好。
只是在这清远寺的后山荒凉处,有一座孤坟。
无人知这里面沉睡的是何人,也无人知道为何有一个和尚日日站在这孤坟前。
明明他还有一丝少年气啊,怎就弃了红尘。
他手里紧握着一个宝蓝色的平安符,上面绣着一个野鹤。
他口里喃喃念道,
“阮阮,阮阮……”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剑放在自己的肩上,冰冷的剑刃,挨在他的脖颈上,他不由得一颤,眼泪落了下来渲染开了剑上的鲜血。
他怀着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停止了数年来的臆想,亲手破碎了自己的复国梦,亲手解决了他这短暂的假象。
他是这地狱的创造者,也是这片祭坛的祭品。
自那场仗以后,世人就再也未曾见到过承平侯,就连他的发妻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有人说他是死了,也有人说他是厌倦了沙场,在某个角落,独自苟活着。
又是一年春天,清远寺来烧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摩肩接踵。
、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中,有娇艳如四月春色的姑娘,也有眉如苍山的翩翩少年郎。
他们拜倒在佛祖脚下,在佛前合掌祈愿,保佑心爱之人一世安好。
只是在这清远寺的后山荒凉处,有一座孤坟。
无人知这里面沉睡的是何人,也无人知道为何有一个和尚日日站在这孤坟前。
明明他还有一丝少年气啊,怎就弃了红尘。
他手里紧握着一个宝蓝色的平安符,上面绣着一个野鹤。
他口里喃喃念道,
“阮阮,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