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课后放学。
九班的学生多走光了,就容淅一个人在学校。
她在刷题,拼命地刷题。
她想要麻痹自己。
不愿意给自己的大脑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间。
久了,也累了。
不多时,爬在课桌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一个回忆。
那年,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那是个泥泞天气。
容淅不住蹙眉,被迫合上手中雨伞,挤到小平房屋檐下的一角。
叮咚——
拿起手机,是傅译兮发来的消息:下雨,不来了。
容淅敛眸,虽是雨中,仍有天光熹微,晕染出肌肤好颜色,楚楚袅娜。
看着鞋上满是泥泞,她倒也庆幸,这么几分颓唐容色,未被人瞧见。
容淅这样回复道:“泥泞天,的确招不得人喜欢。”
傅译兮未回复她。
她倒也不在意,她们自幼一块儿长大,他的脾性,她倒也清楚,实在言简意赅。
不多时,雨势稍减了半分。
不过看这样架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
容淅想着不能再耽搁,不然今儿晚上只能呆在山上,便撑起伞往山下走。
路自是不好走的,一脚下去,便溅得一身泥水,鞋子也陷了下去,颇是举步维艰。
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嬉笑,混杂着机车发动的声音。
声音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
她顺着声源走去。
是一个很大的平台。
大雨滂沱,一群男男女女,骑着机车,在泥浆上戏耍。
这群人也是心大,平台边缘是悬崖,雨势这般大,泥土掺杂着雨水,机车在上,很容易打滑。
他们都身着校服,不过可以看出不是同校的。
有江北三中和南山四中,没想到还有云禄一初的学生。
容淅嘲弄一笑:“胆子还真大。”
正欲离开,一个戴着头盔跨坐在一辆经过改良越野机车的白衣少年,从她身侧越过,直奔下面的平台。
到达目的地,少年退下头盔,点燃一根烟,吐着烟圈。
因为离得远,自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应该是在达成某种协议。
不多时,少年上了车,那几个男生也上了车,发动了机车。
那白衣少年的车技自是百里挑一的,快稳准狠,很快便把他人甩在身后,旁人自是越不过他去。
雨势更大了,车胎打滑,他没有半分减速的意思。
经过平台边缘,容淅不住地为他捏了一把汗。
雨,俶尔停了。
西方的天空,露出几丝微光,隐约能瞧见一缕虹霓,空气清爽了些,天色也舒朗了几分。
再看少年——
白衣飘然,神色懒懒,眉眼微凉,尽是一股痞雅风致。
*
自小,北冥祺和容琳对她严苛,立志将她培养成中规中矩的名门淑女,殊不知她最是羡慕姐姐蓝淅的潇洒从容。
喜欢封弋,大概是喜欢他的狂傲不羁,无所畏惧。
这时候,傅译兮进来了,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容淅背上。
这一整日,傅译兮都在默默地关注她。
他很担心容淅。
封弋今日这么一出,就像是再次给了傅译兮希望。
说句很小人的话:他为何不可以乘虚而入。
“是你啊?”容淅突然醒来,揉揉眼睛,见是傅译兮,扯了扯嘴皮,“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家吗?”
傅译兮道:“你不也没有回家?”
“哦,”容淅笑,“刷题呀,快半期考试了。”
傅译兮问:“封弋和高一的景寒打赌赛车的事,你听说了吗?”
容淅敛起笑意:“听说了些。有问题吗?”
“传言说,他们是在争沐宜撷。”傅译兮道。
容淅说:“谣言止于智者,再说了,这是没有的事。”
“你那么相信他?”傅译兮有些发抖。
容淅道:“若存不得几分信任,那就没必要在一起了。”
“容淅,他……”
“译兮,”容淅打断他,“别做小人?”
“……”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容淅反问。
意思是他说了不该说的,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容淅的眼神很冷,满满是疏离。
相识多年,这是容淅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傅译兮用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道:“是,当然是。”
“天快黑了,我们回吧。”
“好。”
两人许久为一同坐公交了,可一路上,容淅都在发呆,未跟傅译兮说半句话。
她在想封弋。
想着那般入迷。
容淅,你就那么在意。
回到家中,容淅顾不得吃晚饭,径直上了楼,回了自己房间,并锁上了房间门。
坐到床上,双手抱着双腿,不争气地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觉得眼睛酸涩的很。
这可把李明敏急坏了,可任凭她怎么敲门,容淅就不给开。
*
封弋是黄昏时候翻窗户进来的,进来时容淅抱着双腿坐在床上发呆。
窗口的动静自然是挺到了,不过她不愿搭理。
“容容,我来了。”封弋轻手轻脚,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又叫她,“容容……”
容淅不理会封弋,偏过头。
“我还是第一次进你房间,跟我想象的一样,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欧式风格。”封弋说。
容淅没什么反应。
“还生我气呢?”封弋去抱容淅,容淅却避开了,“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生气就不漂亮了。”
“知道你还在气头上,我是来负荆请罪的。”说着,封弋从身后拿出一捆藤条,抽出一根放到容淅手里,“你要还没消气,就用力抽我一顿,我保证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容淅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将藤条丢地远远地。
“那啥,负荆请罪得下跪是吧。”封弋很耿直,直接在床前跪下了,正对着容淅,还垫了自带的鹅卵石,“你就看我一眼吧,我跪得超直。”封弋没脸没皮道。
可容淅直接转身,背对封弋,根本不看他一眼。
她才不要这么轻易白白便宜了他。
她可没那么好说话。
这还是容淅在封弋跟前第一次使小性子。
大约过了半小时,封弋又说:“容容,这么干跪着没什么意思,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咳咳,”封弋清清嗓子,道:“甲乙丙三人一起吐槽自家老婆,甲说:老婆每次犯错都让我跪遥控器,两个膝盖带他看遍全世界。乙哭着说,我老婆让我跪方便面,面不许碎。丁就说:我老婆让我跪海绵。”
容淅喑哑着嗓子说:“那他老婆对他挺好的。”
封弋该是在暗示,她应该对他好一点。
“哪有啊,”封弋继续,“海绵是湿的,不许挤出一滴水。”
“咳,”容淅笑了笑,“那的确挺狠。”
见她笑了,又肯跟自己说话,封弋站起身,揉揉膝盖,做回到床上,面对容淅,很认真地说:“你让我跪什么,我都不会怨言的。”
容淅没好气道:“那你也去跪带水海绵吧。”
封弋痞里痞气地说:“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我才不会!”
“别生气啦。”封弋按着容淅的双肩,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不会给你让我再跪什么的机会。”
容淅不答话。
“容容,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