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淅告诉容淅,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那夜,她多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给程淙的酒里加了点料。
她也是被鬼迷了心窍,怕自己临场退缩,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两人迷迷糊糊发生了关系。
原本,陪他兼职了几个月,朝夕相处,程淙对她的态度好了一点,可出了这档子事,程淙彻底不搭理她。
她找过程淙,程淙说的话很难听,一个劲骂她下作,赌咒发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她。
蓝淅再倒贴,也不可能下贱到这种程度,使性子走了。
后来的两个月,她再也没找过程淙。
程淙今年大四,毕业了,来学校拿毕业证,她见过他一次,程淙也当她不存在。
更别提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她也死心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那么一夜,她就有了。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打掉孩子,而是想到,程淙或许会为了这个孩子回心转意。
这一次,她放下那么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心去找程淙。
程淙冷笑,直说了一句:“你搞出的事,自行解决。”
是啊,蓝淅没什么资格要求程淙负责,是她用了卑劣下作的手段。
可程淙的决绝,让她的心彻底的寒了。
孩子,也没留的必要。
若是被父母知道她这次玩得这么大,未婚先孕,以北冥祺的性子,非得打死她不可。
她也不敢告诉身边的朋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她也大三了,明天毕业,可到底还没有毕业,她不想成为整个江城大学的笑柄。
不想。
更不想让整个家族因她蒙羞。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只能选择打掉。
一个人不敢去,旁人不敢说,最后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外婆。
外婆邢心慧最宠她。
她知道,外婆不会告诉旁人,更不会让她的父母知道。
邢心慧接到蓝淅电话,第一时间飞去了江城。
她心疼蓝淅,不舍得让蓝淅打胎,最后决定去找程淙聊聊。
反正程淙毕业了,蓝淅明年也毕业了,上大学结婚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程淙肯负责人,北冥家的工作,她来做。
只是没想到,程淙是个硬骨头,她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程淙都不为所动。
将邢心慧气得够呛。
邢心慧是个暴脾气,直接在程淙兼职上班的地方大吵大闹,害得程淙丢了工作。
程淙也不是软柿子,直言:“死也不娶北冥蓝淅。”
见程淙这般态度,蓝淅更不想要孩子了,最终说动了邢心慧。
邢心慧找了在江城医院的一个老同学帮忙,孩子的确实不能留下。
那个程淙说话不着正点儿,整个就是一操社会的小流氓,哪一点配得上她出身高贵的外孙女。
即便是怀过一次孩子,以他们两家的财力,给蓝淅找一寻一门得力的婚。
可医生检查过蓝淅的身体之后,却告诉她:蓝淅体质弱,极其不易怀孕,加上她子宫壁薄,若是贸然打胎,很可能终身不孕。
医生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劈下来,直击要害。
这怎么可以?
她都承受不了,何况是青春年华大好时光的孙女。
若是打了这个,可能一生无子。
她受不住。
蓝淅也犹豫了。
她没有想到会这样。
她没有做好迎接这个生命的到来。
更加没做好,一生无子的准备。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一时间泪水浸透了她的衣裳。
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太过自信,总以为,她想要的一切,只要她想要,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那晚,蓝淅在电话那头哭了很久,哭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到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容淅也哭了。
姐妹连心,她气姐姐蓝淅的纵情任性,不够爱惜自己,却又心疼她此时此刻的孤立无援。
挂了电话,容淅趴在封弋怀里,百感交集。
封弋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伸手上下抚摸的背部,用肢体代替言语。
“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江城。”封弋说。
容淅点头。
到了这样要紧关头,蓝淅选择打电话给她,意思还是极其明确的,她不想在还未解决程淙问题的前提下被父母知晓。
她想容淅帮她。
但感情之事,又是她一个外人帮得上的。
而今,只是先去江城,探探程淙的口风。
*
下了飞机,容淅和封弋直奔江城医院。
因为蓝淅最近情绪波动太大,伤了胎气,有流产征兆。
去的时候,外婆邢心慧陪着蓝淅,给她喂清粥,她没什么胃口,邢心慧耐着性子劝她多少吃一点。
半年没见姐姐,往日青春飞扬,跋扈傲慢的北冥大小姐,俨然像霜打过后的茄子,没了一点活力,脸色白得吓人。
“姐姐……”
容淅走过去,伸手握住蓝淅冰凉的手,心上又是一阵揪疼,抓心的疼。
蓝淅又哭了,龟裂的嘴角喃喃一句:“容容,你来啦……”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
“外婆,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姐姐这里,我来照顾。”容淅见外婆容颜憔悴,看来这几日也没有睡个安稳觉。
“好,”邢心慧见封弋也来了,拍拍她的肩,有些无力,“小弋,这里就拜托你了。”
她没有告诉老公容铭。
因为容铭知道了,整个北冥家也就知道了。
孙女承受不住。
肚子里的孩子,也承受不住。
封弋了然:“您放心。”
“姐姐,”容淅简单地介绍了封弋,“这是封弋。”
封弋叫了一声:“姐姐。”
蓝淅扯了扯嘴皮,有骨子酸涩,因为她看封弋,看他眸光里全是妹妹容淅,似乎……
似乎,她最喜欢的人,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不,其实,她是见过他这样的眼神的。
当程淙,看向程渃时。
程渃……
也对,她比不得程淙的姐姐。
原本,就是她犯贱。
她真的很下贱。
难怪程淙看不上她。
容淅哄着蓝淅吃了点饭,又到医院哪儿了解了蓝淅身子的情况,情况暂时稳定住了。
但蓝淅的身体不好,怀孕期间酗过酒,心情又大起大落,非常不利于胎儿成长。
再不稳定情绪,郁结难舒,很有可能真的流产。
蓝淅怀孕已经二个多月了,后面是慢慢显怀,瞒不住的。
看来,她必须找程淙谈谈。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封弋,封弋沉思片刻,道:“程淙,实非良配。”
意思是,封弋并不建议容淅去找程淙谈蓝淅怀孕这件事。
上一世,封弋活得稀里糊涂,成天醉生梦死,外界之事,知道的不多。
不过,他偶然听那个人谈起过北冥蓝淅。
他隐约想起,程淙的血腥疯狂。
后来,蓝淅怀孕的事情终究没有瞒过北冥祺,也不知北冥祺用了什么手段,程淙终究点头答应,娶了北冥蓝淅。
程淙的确娶了蓝淅,但对这段感情,他并未珍而重之,婚后,肆无忌惮的践踏蓝淅。
入赘北冥家,他事业也如日中天。
其实,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结局,但北冥蓝淅是容淅的姐姐,她的姐姐受到伤害,容淅也会痛苦。
他舍不得。
容淅叹气,无奈道:“我当然知道了。”
“那你还要去找他?”
“我看得出来,”容淅说,“姐姐在意的,在意孩子,也在意那个男人。”
她又说,“不为别的,为了我的小侄子,我也要去找他,试试看。”
她不敢想象,若是到了最后,这个烂摊子丢在了父亲北冥祺和母亲容琳手上,姐姐还会吃多少苦。
封弋淡淡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后果。”
“她只是一时冲动。”
事情,是蓝淅做下的,换位思考,程淙也是受害者。
她的的确确没有什么立场,要求程淙为姐姐蓝淅的买单。
可毕竟,姐姐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该将事情做得那么绝。
他说:“一时冲动,也该付出冲动的代价。”
蓝淅胆大妄为,做事不计后果,捅出了篓子,最后只能依托外婆和妹妹。
这样她一辈子都不会长大。
不会成熟。
“封弋,”容淅有些烦躁,她觉得,封弋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她的亲姐姐,而他,他是自己的未婚夫,怎么能说出这番不痛不痒的话,“算了,我不想跟你吵闹,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姐姐,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封弋伸手拉她:“容淅,我没有旁的意思。”
“等我回来再说吧。”
封弋从蓝淅的言语中,也听出了程淙的几分性子,他说:“去了,也只会碰壁。”
“我会推心置腹的跟他谈一谈。”
“你别去,”封弋道,“还是我来吧。”他想,他可能会有办法让程淙点头。
容淅摇头。
她摇头,可能是还生着他的气。
也可能是,她想为自己的亲姐姐做点事。
*
程淙最近找工作并不顺利,毕业前好几个想高薪挖他的企业都将他拒之门外。
去之前实习的单位,他也吃了闭门羹。
他太需要钱了。
没办法,最后接下了派送传单的活。
这个月份,江城最是酷热,程淙热得汗流浃背。
正午的阳光也过分扎眼,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程淙学长,我们能不能谈谈。”容淅接过程淙递过来的传单,语气尽量平缓。
程淙抬眸,是个挺漂亮,挺有气质的小女生。
但,他不认识。
程淙挑眉,猜测着,“你是江城大学的?”
毕竟在江城叫他学长的,肯定就是江城学生。
这女孩儿看着还很稚嫩。
不过,江城大学有这样的美人,他不该没有一点印象。
容淅摇头:“我是东城一中的学生。”
程淙也毕业于东城一中。
四年前,他是东城一中理科班的扛把子,那年的理科状元,东城一中的骄傲。
“东城一中?”程淙觉得有些好笑,“学妹可别告诉我,大老远从洛城来一趟,就是为了找我,叫这声学长。”
她说:“我是北冥蓝淅的妹妹。”
程淙微微一愣,又蹙眉:“如果是北冥蓝淅的妹妹,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家人,还真是纠缠不休。
她说:“我耽误不了学长多长时间。”
程淙冷漠:“我的时间,你耽误不起。”
话落,程淙顺着街道向前面走了几步,朝着行人发传单,不再理会容淅。
他多少猜到了,他沦落至此,全托了北冥家的福。
尤其是北冥蓝淅那个尖酸刻薄的外婆。
想到那个老女人不可一世的龌龊嘴脸,他就想吐。
容淅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上前几步,拿到程淙面前,语气淡淡:“程淙学长,我耽误的时间,我买了。”
程淙薄唇勾起,望着这个过分扎眼的小姑娘,意味不明地笑了。
片刻,接过那叠钱,左手中指扫过所有钞票,又在手里拍了一下,诡异一笑,“妥了!我真没想到,北冥蓝淅还有你这么个通达,识趣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