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县城外百里地灵隐寺,一伙人早早地起床行动了起来。一个十五六岁,身着锦衣,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问:“先生,我们不是暂定计划要暗中调查,不惊动府衙吗?怎么这么大阵仗进城?”
五柳面色严峻,说:“依兰县驻留的难民太多,我觉得有点儿不寻常。进城刻不容缓。”
一行人翻身上马,扬尘向依兰县城奔去。
来到依兰县城外,乌压压一群难民已经等在城门外等着开城门了。五柳等人看到这个阵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多人?城里能吃得消吗?”五柳皱起了眉头。
难民们看到来了一群骑马佩剑的贵人,都缓缓围了过来。许多人想要在这些人跟前讨点儿东西,可是却有些胆怯。
终于,一个穿着破烂、邋遢瘦小的少年向他们伸出了手:“大人,您行行好,施舍点儿吧!我娘和妹妹病了……”少年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其他人见少年起了头,也纷纷伸出双手:
“大人,行行好,施舍点儿吧。”
“大人,我家孩子好几天没吃饭了。”
“大人,我爹娘快要饿死了,行行好吧。”
……
五柳皱起了眉头。旁边的军士铿锵拔出了刀,将众人吓退了一步。
五柳转身,手在空中一压,按住众军士。然后向众难民说道:“诸位,请听我说,我们是奉齐王之令来依兰县考察难民安置情况的。齐王仁慈,他说:天下大旱,粮食布帛难以生产,民生艰难。不管是哪里来的难民,甘州都将倾尽全力妥善安置,让大家都能活下去!今日我等进城就是来督察依兰县赈灾的。”
众人听了面露喜色,纷纷跪下,感谢齐王殿下仁慈。
“诸位都请起来吧。”五柳扶起跪在前面的少年,“来,孩子,起来吧。向我说说你们的情况。”
众人起身,少年随着五柳来到一旁,说起了依兰县难民的情况。
“我们都是韩老大带领进城去做活的。现在城里有好几处工程,只要做活就有饭吃。我没有什么技术,就只能跟着他们去修城墙。”少年说。
韩老大?五柳顺着少年的指示看去,一个方脸的壮实汉子在不远处向他施礼。
五柳微微点头回礼。五柳看到瘦弱的少年一脸疲惫,拉起他的手,看到他的双手已经有些肿胀,上面有许多污垢和伤口。又摸到少年拇指和食指上有些茧子,五柳心想这少年原本是家境优渥的读书郎,如今却因天灾做起了徭役的活,一时唏嘘感慨。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以前念过书的吧?”
“我叫王子文,家在秦州金城县王家村,原本家里有些薄产,供我读过几年书。现在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我家的地就没有人种了。加上我爹生病,家里卖光了,最终入不敷出,过不下去了,全家只好向甘州逃难。途中父亲去世,如今我娘和妹妹也生病了,她们在城外五里处的长春观。”
“现在一天干几个时辰的活,薪资是多少?”
“卯时开始,工地给来做活的人发一个饼子一碗汤,就开始干活了,一直到未时有半个时辰的吃饭和休息时间。薪资两天一结,一天10文钱……大人,城门要开了,我得快点儿儿排队进城,迟了是要扣工钱的。”少年看到城门处有了动静,急忙告罪了,朝城门处挤去。
此时,城门缓缓开启,出来一队军士列在两旁,紧接着出来一个大腹便便,手提大刀的小头领,身后跟着几个拿着箩筐的军士。头领边走边喊:“有编号的排好队进城!想要进城,自觉投钱,有编号的难民进城一文钱。买卖货物的民商视其货物多少,两文起步……妈的,都排好队,谁要是乱拥乱挤老子就踹死他!”
刚才还乱哄哄的人群,挤挤攘攘,不一会儿前面的队伍已经排的有模有样了。
“一号石毛蛋。”第一个进城的难民往箩筐里丢下一枚铜钱,进去了。
“二号宋山竹。”
“三号张宝根。”
……
难民们依次进城。
“军爷,我是进城卖菜的。”一个老妪推着两筐菜说。
头领往菜框里看了一眼说:“两个铜板。”
“哎!”老妪留下了两文钱进去了。
五柳看着城门处有序进城的人,摸起了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
“老师,这里挺有秩序,进城做工的难民都有登记编号。我看依兰县做事挺严谨的。”谢晓宇说。
“表面确实风平浪静,暗地里如何,要潜入水下才能得知。依兰县是甘州的门户,是不容许有闪失的。”五柳说。
谢晓宇点头受教。
五柳和谢晓宇一行人走进依兰县城,看到街上商铺林立,街上人来人往,气象繁荣,并没有比往年萧条多少,只是街上的乞丐比往年多了许多。
五柳眼角瞥见几个乞丐在暗地里打量着他们。这几个乞丐跟了他们一段路后,在拐角处又与新跟上来的几人碰头,接着又走了两人,估计是去哪里报信了。
乞丐竟然对他们的行踪感兴趣,这可有意思了。五柳和谢晓宇相视后冷笑。
在一个街面上,县令高志远率领许多官员在旭日下等候迎接。此时天气不算太热,高志远却不断擦着额头的汗珠。县丞张新彦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走近了说:“大人,对于难民,我们依兰县无论是截留还是赈抚都做得非常好。上峰来访,您有功无过,何须惊慌?”
高志远慌张地说:“可,可是我们用粮食造……”
“大人!”张新彦大声警示,提醒他不要乱说。
高志远反应过来,心下一慌,连忙住嘴不再提刚才的话题。等了一会儿后,高志远又凑到张新彦跟前慌张地说:“我们之前上报了几次难民动乱,齐王府会不会派侯爷下来查……”
“大人,我们依兰县是甘州南方阻截难民的第一道关口,负担极重,出点儿事儿不是很正常的吗?”张新彦说,“况且目前,我们县已经控制住了难民暴动,上面只有嘉奖的份,何来责备之说?”
高志远听了这话心下稍安,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对自己打气,说道:“彦,你说得对!是我太沉不住气了,幸亏有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