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装修中式现代,配色黑白清冷,陈设简约透着低奢,整面墙的藏书架前端坐一人,轻而脆的键盘敲击声错落有致。
秋棠伸了个懒腰,抬手捏了捏酸痛到僵硬的脖子,眼睛仍一瞬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
电影改编命名《桃枝》,定档在明年暑期,时间非常紧迫,剧本加工和电影选角色同时进行,工作团队发来的邮件塞了满满一邮箱。
恰逢年底,各种财务报表总结堆积如山,偏偏秋棠有强迫症,但凡归她管的,芝麻大点的事也要亲自过目。这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做梦都在抖算盘。
所谓的市场调研基本等于大海捞鱼,单就演员这一环,胖的瘦的细的长的全拢上来了,说好听点是不能漏掉一颗沧海遗珠,戳穿了讲就是下面那些负责分管的夹带私货。
秋棠无从过问,也无意细究其中关窍,潜规则之所以称为潜规则,不就是因为它不上台面么。纠结这些利益关系没有意义,弄不好反而惹一身腥。
秋棠又不瞎,她的衡量标准一直摆在明面上,有远见的演员都知道该把劲儿使在哪。
筛选之前定下方向,流量小花的女主,搭一个年纪相仿的新人男主。
青春电影的受众基本是年纪比较轻的女生,她们大多已经有自己喜欢的明星,也有讨厌的对家。
粉圈生态微妙,众口难调,偶尔一同出席某个活动双方粉丝都能打起来,像这种恋爱题材的一整部电影,无论爱豆和谁搭档都势必引起摩擦。
小闹一阵还好,一旦掀起腥风血雨往往很难收场,所以流量搭新人,并且新人最好是男主,稳固基本盘的同时还能吸一波新粉,这是秋棠的考量。
她把文件报表全部批注好,用邮件原路发送回复,自己也留有存档备份。
秋棠向后仰靠在真皮椅上,对着深夜十一点的时钟复盘今天的工作。
一杯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从身后递过来,轻轻放在秋棠面前的桌子上。
她回头,对上秦易铮深邃的眼。
秦易铮俯身,从背后自然地环上她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侧颈,“秋助理,可以下班了?”
他身上有种刚沐浴完的清新暖香,秋棠嗅觉沉醉,僵硬的身子软下来,喟叹一声,“是啊,刚把角色名单过完一遍。”
她又撑起手臂往前坐,移动鼠标,把初筛的名单调出来给秦易铮过目。二十几张演员简历排列组合成头像栏的样式,她依着刚才阅读一遍的记忆,挨个介绍下来,问秦易铮,“你觉得呢?”
他们在长期的朝夕相处中形成了十足的默契,秦易铮的思路和她大致同步,女演员这边按照秋棠的意思进行,男演员先不着急。
“经纪部门负责的选秀节目已经开播,周期不到两个月,正好和开机时间差不多。”秦易铮从公司未来发展作考虑,比她想得更远一步,计划趁选秀的风刚挂起来,顺应潮流推一些新人。
影视寒潮,演员青黄不接,而群众审美日益多元化,时代压力容易催生个人英雄主义,因此近年来,国内选秀的风潮在沉寂近十年后重新崛起,热度甚至隐隐有赶超二十一世纪初的趋势,只是不再像当年一样草根,观众看个乐呵,艺人野蛮生长。
精细化工业逐渐渗透到社会方方面面,包括娱乐圈。
信息泛滥到廉价的时代,观众疲于发掘,更期待送上门的甜点。
现如今几乎每一个推送到屏幕前的娱乐热点背后都有一整套包装,很难定论这样是好是坏,但生产消费相互影响,厨师总得迎合大众口味。
镜头里是人美歌甜的少年,舞台后是各方资本的角逐。资本造星听着似乎有些贬义,实则与十几年前文艺圈盛行的时候,那些名导带出来的“x女郎”相比其实换汤不换药。
后来文艺圈式微,资本控场,只是有些外行富豪们比较眼瞎些,招来的骂声也多些。
很多老牌演员签约要价太高,难控制,不如自家公司培养的艺人好沟通。偶像出身虽然低些,但最容易吸粉,从学院派里挑,以后转型演员,总能一步步爬上去。
秦易铮的意思是试水,“《桃枝》受众广泛,校园题材最好捧新人,即使失败了,总归是个低成本的流量片,风险可控。”
他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秋棠压下心中不虞,谁让他是老板呢。面上只略一挑眉,半真半假地嗔怪:“拿我的资源捧你的人?”
秦易铮失笑,“什么你的我的?这样计较,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他覆上她的手,握住鼠标轻点关机,当真像抱小孩一样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托着后脑勺亲。
湿热缠绵的长吻,清爽的牙膏味在唇齿间晕开,秋棠双脚离地,被吻到缺氧晕眩,呼吸变得滚烫,被热气蒸出白雾的眼镜无声地掉落在地上。
书房的灯关了,卧室只开一盏床头夜灯,堪堪照亮半边莹白身躯,另外半边藏在阴影里。脸也白,数朵晕红沾上两腮,绛皓驳色,湿红吻痕从莹晰锁骨烫到灯光照不见的阴影深处。
秋棠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任由自己软成一滩陷进床单的泥,放空的大脑白光频闪,秦易铮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秦易铮低头狠狠叼住她的嘴,把她出窍的灵魂拉回来,“这是什么?”
他捏着她的手腕,她洗澡前摘了镯子,之前的烫伤便无处遁形。伤痕随着时间逐渐加深,像光秃秃树干上长出的一块清冷暗苔。
秋棠撑起眼皮,散漫地笑,“之前不小心烫伤了。”
秦易铮皱眉,抱着她坐起来,在灯下仔细地看,“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的?”
“好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吧......我也忘了。”
“这都能忘。”秦易铮看出她的敷衍,捏了捏她的脸,“最近怎么了?总感觉心不在焉的。”
秋棠脑袋慢慢伏低,枕在他肩头看他,脸上笑着。
秦易铮明白她心里吃味,难得生出几分闲情去哄,“新部门自然热闹些,要是听到了什么闲话,不用放在心上,影视才是易升的根基。”
秋棠听了觉得确实。秦易铮大权在握九五之尊,谁敢在他面前造谣内涵?
漂亮恭维听得多了,偶尔一两句闲话漏进他耳朵里,多半只觉得新鲜好笑,笑完就算了,并不在意,毕竟在所有流言蜚语中,他永远是被讨好的一方,再恶毒的非议也对他留有足够的尊重。
即使每晚同床,他也无法体会枕边人的真实处境。
总之,秦总开了金口,秋助理哪里还敢拿乔,她双手环上他脖子,笑着吻上去,“好了好了,我错了,是我多想。”
她主动献吻,秦易铮自然笑纳,将人重新摁倒。
里里外外滚过一遭,被子都掉下床去。秋棠陷入天旋地转的眩晕,汹涌海浪倒灌进身体,连灵魂都要被撞成碎沫,秦易铮捻起她鬓角一缕汗湿的发,“后天放假,咱们去伯里岛。”
秋棠眼睛半闭着,嘴唇还在小幅度哆嗦,“怎么突然放假?”后天是工作日,最繁忙的周五。
秦易铮动作缓下来,“你说呢?”
后天......后天组内开周会,要和导演沟通选角和预算的事,游戏广告的成片也该交了......
还有,
后天是她的生日。
秋棠渐渐扬起一个笑,“啊,想起来了。”
秦易铮看着秋棠恍惚的神情,忽然有些憋闷的乏力。他主动提出带她出去玩,秋棠回以微笑,仿佛他们之间在进行某种毫无心灵沟通的等物交换。
这段时间秋棠好像变了一点,明明仍是笑着的,乖巧地窝在他怀里,却像一团抓不住的虚无,总觉得中间隔了一层什么。
秦易铮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喜欢。
关了灯,拉上被子,他将人圈紧了些,声线冷硬,命令式的祈使句,“我让秘书订了机票,明晚的航班,你把安排的日程往后推。”
秋棠往他怀里缩了缩,在黑暗中汲取某些停留体表的温暖,就像沙漠里的仙人掌吸收仅有的一点养分,妥协:“好好好,你早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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