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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怪不得秦易铮在得知她昨晚和许荏南一同用餐时反应那么大, 昨晚她深夜到家,他脸色会差成那个样子。



    他怕她不回来了。



    秦易铮这几天发消息的频率明显比之前还高,拐弯抹角三催四请, 各种暗示她什么时候回来。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秋棠茫然, 所以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秦易铮这人平日在外威风八面杀伐果决,其实私底下很有几分浪漫细胞。第一次正式表白那晚就给她来了个满城烟火,烟花易冷, 那朵盛开在夜幕上空的红玫瑰却在她心里烫了很多年, 至今仍有余温。



    当时和秦易铮在国外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美好,如梦如幻,秦易铮追她不费吹灰之力, 而她的幸福同样来得毫不费力气,



    课后情人坡, 藏在月光里的欢笑私语;咖啡店出来,街边路灯下漫长的深吻;早起推开窗,广场看喷泉,热闹与盛大中悄然握紧的双手。



    还有更浪漫的事吗?秋棠觉得没有了,那时候她每分每秒都有数不完的快乐和惊喜。



    秋棠大三那年修完所有学分,去易升实习了一个暑假,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往返于大洋两岸,直到毕业转正入职易升, 从此回国定居。她风雨中飘摇了二十年的人生,终于在深城扎下了根, 开出一片天地。



    而似乎也就是从回国这里开始,渐渐地, 浓情转淡, 大四那年的聚少离多变成另一种聚少离多, 大概是由空间距离转为心理距离,秋棠试图追上秦易铮与他比肩,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脑袋想的心里算的都是项目生意,谈情说爱少了,风花雪月更少,床上倒成了交流最多最深入的场合。



    这一步步究竟是怎么走到的?诸多心酸之余,想来也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可能人就是这样,初坠爱河时激情燃烧,相互一个眼神都能擦出火花,而后渐渐冷静,新鲜感随着时间流失,或者没了耐心一拍两散,或者靠一份责任惯性维续,大多数成年人对待感情的方式都是如此。



    而秦易铮既无耐心也不必守责,不过还是宠她,亲亲摸摸抱抱,像小猫小鸟小宠物似的喜爱,这一点秋棠也是后来才明白。



    服务员端上咖啡与茶点,就座双方都是开车来,用下午茶的时间商谈电视剧的宣传发行方案。



    欢腾娱乐是秋棠的老客户了,从前在易升就时有来往,对方在网络营销上很有一手,谈得还算顺畅,一些小问题上各自作出妥协后,秋棠随即拿出平板修改方案初稿上的几条细则。



    打开屏幕密密麻麻一片方正小黑,她眯着眼睛找寻了一会儿,长而密的睫毛簇在一起,扇子般垂下,阳光透过薄薄的镜片折进去,分裂成数道金色细束绣进睫毛里,像掐了金的黑缎子似的,格外漂亮。



    欢腾娱乐的张总来时就注意到她换了一副眼镜,之前戴了好几年的扁方黑色半框变成复古新潮的猫眼金框,极衬她的脸型五官,一张原本就明艳的脸,越发动人。看着不像幕后商人,倒真像台上光芒四射的大明星,只她一开口,专业极精,思路极广,该是吃哪碗饭的自是了然。



    秋棠飞快打字,然后将修改过的地方标出来,平板转了个向,移到对方面前让他过目,“张总看过没问题的话,明天我这边就会把最终方案连合同一起发到你们公司的负责人那里,项目对接和走张都按流程。”



    “秋总办事还能靠不住么,我大可放一百个心。”对面看完笑笑,喝了一口咖啡,巡视周围一圈,目光落回到秋棠身上,“到处都放假,张灯结彩闹喜庆,就剩我们还在操心工作。”



    “那么今晚平安夜,张总可以好好放松了。”



    “说的是,不如换个餐厅坐坐?这个时间,正好也快到饭点了。”



    秋棠客气微笑:“抱歉,晚上还有事要处理。”



    邀约被婉拒,对方面露遗憾,失落之余又不禁感叹秋棠果真拼命三郎,圣诞过节还不忘加班加点处理公务,这样的人不成功简直没天理,可敬可畏。



    秋棠坐进驾驶座,马不停蹄转动方向盘,公务是处理完了,现在接着处理早上睡了她床还企图睡她的男人。



    新上任的情人极具职业操守,把秋总的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等,看见秋棠来了,放下手中平板,主动起身为她泡上一杯热咖啡。



    他修长身影倚在桌边,垂首看着她,意有所指地笑:“回来这么早?”



    秋棠捧着咖啡点头:“加班,把欢腾那边的方案稿结了,明天发合同。”



    秦易铮的笑容有点僵:“加班?今天是平安夜。”



    “平安夜怎么了,又不是法定节假日,你看外面还在干活的大把。”



    咖啡放在桌角,秋棠拉开皮椅坐下,拿出包里的文件放在桌上,拔开笔帽,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



    秦易铮傻眼:“你真加班?”



    秋棠看完一页文件,淡然抬头:“记得点外卖,不要上次那家,那家不好吃。”说完又低下了头,抽来一张白纸刷刷写着草稿。



    秦易铮晕头转向地站在那里,这就是平安夜吗,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干瞪眼吃外卖加班?



    想起去年平安夜,他刚好去外地考察,秋棠在公司加班,她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吗?第二天圣诞回来给她带了礼物,她很开心,但那也是属于第二天的开心了。



    秦易铮又觉得他的报应来了。



    他有点绝望地掏出手机,打开订单记录,上次点的是猪软骨拉面,上上次是冲绳海鲜拉面,一连三次都是这家拉面馆,因为秋棠开了金口说很好吃,他便也这么认为,怎么今天她就突然变卦说难吃了?



    她不对劲。



    秦易铮转头看向秋棠,她回来围巾没解,电脑和传真机都没开,包就放在身侧,随时可以拎起来走人的样子。



    写字的样子也不对劲。



    他向前倾身,看秋棠纸上写的什么——



    【秦易铮是猪】。



    一行漂亮娟秀的小楷,最后一笔盈盈收尾。



    她接着另起一行,这回用的行书,龙飞凤舞笔力遒劲,将秦易铮的神韵仿去七成——



    【笨得没救了。】



    秦易铮忍无可忍上前,夺了她手腕,捏起那张纸,摆证据一样摆在她面前:“你根本没有在工作!”



    “干什么,吓我一跳。”她面色平静,没看出来哪儿吓了一跳,“洋节也是节,过节当然不工作,你怎么不说你翘了一天班。”抬头扫了他一眼,“手松开,你捏疼我了。”



    秦易铮就松了手,改为搂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像拔萝卜一样拔起来,托在怀里,托着她的后脑勺与她额头相抵,哑着声:“不工作,那走?”



    秋棠挑眉:“去哪?”



    秦易铮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你喜欢的。”



    他在巴掌落下之前迅速撤离,帮秋棠拎起包提在臂弯,转身迈步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秋棠反手抹了抹嘴角,冷笑一声,和他一道出去了。



    “出来了出来了,三点钟方向!”



    “秋总口红掉了!该死,他们肯定又在里面打啵儿了!”



    “男小妖精段位还挺高,进总裁办公室跟自己家一样,这都多久了?姓秦的真有你的!”



    “哦哦原来百亿总裁追人也时兴搞拎包提裙当司机这套了吗,真是不给白马会所活路呢。”



    从办公室出来经过茶水间,再到到楼下,收到了一路隐蔽的注目礼,绕是作为霸总的秋棠也有点顶不住,而她身边的司机小情人倒是神色坦然,他们与电梯出来的几位员工打了个照面,秦易铮还对着为首的张秘书和煦一笑。



    张秘书顿时整个人非常不好!



    只能说人各有脸脸各有皮,每个人的脸皮厚薄不一,秦易铮的皮厚程度格外令人难以企及。



    秋棠坐进副驾,伸手拉下安全带:“看什么电影?去太平洋,我正好有票在那没用掉。”



    “嗯?我们不看电影。”秦易铮笑了笑,转动车钥匙,“这么宝贵的晚上,全耗在电影院多浪费。”



    秋棠回邮件的手突然一顿,她抬头:“你该不会要带我去看喷泉吧?”



    暂且不说这种鬼天气有谁会去看喷泉,就这么冷的天,喷泉水带起的风一吹她可能会死。



    秦易铮沉默,一会儿没说话。



    秋棠深吸一口气,压下想骂人的冲动,右手悄悄摸上了车门扣。



    秦易铮忽地开口,低声说:“你是不是很后悔跟我回国?”



    秋棠愣住:“......什么?”



    “你在美国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发展,却为了我回国......”



    秋棠绩点拔尖,在遇见秦易铮之前已经在一家跨国企业实习过,如果留在美国凭借莱校的文凭与师生人脉,她会拿到不止一份待遇优渥的offer,站在许多同龄人望尘莫及的起跑线。



    易升给了秋棠足够大的舞台,同时也将她的上升通道几乎完全堵死。她可以是秦易铮的得力助手,共甘苦同进退的肱骨之臣,自然也可以尸位素餐,做秦易铮雷打不动的花瓶助理,总之,总逃不过被贴上秦易铮的标签。



    秋棠意外地看了秦一眼,当初是她放弃了留美决定回国,自然也没想过如果留在美国会如何如何,更没想过秦易铮会替她考虑计较这些。



    “我现在是什么样,一定是我当时自己决定的。”秋棠转头看着他说:“我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包括出国,包括回国,包括和你分开或者复合。”



    本来可以有无数种展开方式,但现实只有现在一个。可以说秋棠当初是为了秦易铮回国,但未必没有自己的考量。



    有谁愿意一个人一辈子异国他乡工作奋斗到死?秋棠当时患有一定的情感障碍,很难与某个全然陌生的人交往恋爱,



    但她又并非无牵无挂,她也思念家乡,外婆走得突然,她一次墓都没有来得及扫,



    她也害怕孤独,那次急性阑尾炎去医院,她忍着剧痛拨打急救电话,一个人半夜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手术,那些都可以忍受,直到最后她一个人在手术单签下自己的名字,虚弱中的本能,她写下中文,问了句救护车是否算在保险范围内,得到一声困惑的:“sorry?”。随后她划掉秋棠改成英文,同时改口,用英语又问了一遍,问完后,才敢放任自己的大脑停止思考,同时闭上眼睛。



    那一刻她清醒感觉到自己的某种话语体系正遭到扼杀。五毫升麻药推进身体,两小时昏迷,过后是病房里无法计算的孤独。



    她是想回国的,秦易铮给了她这个契机。换句话说,如果她现在真的混得不怎么样,那也该归咎于她自身的能力问题,更何况,她现在过得很好,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说着属于自己的母语,生活自如。



    秋棠放下门把,靠回座位:“所以到底去哪?”



    秦易铮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他笑着抬了抬下巴:“到了。”



    马路正前方,游乐场的招牌闪闪发光,前面的小广场人来人往,穿着公仔服装的工作人员来回分发零食礼物,游乐场内部流光溢彩,宛如一座盛开在蓊郁丛林里的中世纪古堡。



    从外面放眼望去,大门向里正对着一座曲顶环彩的喷泉,最上方水源来自丘比特手中的箭,七座丘比特雕塑七分而立,各居其位,箭镞发着浪漫的金光,犹如一阵如梦似幻的七芒星。



    在西方神话信仰中,数字7代表着上帝的安排,是幸运美好的象征。



    好家伙,秋棠捏紧拳头,这不还是来看了喷泉!



    秦易铮将车停在预约好的车位,“冷么?”下车时,他拿出一副手套给秋棠戴上了。



    “原来在你这。”难怪她后来找不到了,秋棠戴着手套闻了闻,香香的,熟悉的味道,秦易铮是有多爱那款洗衣液?



    秦易铮顺便又买了个热水袋和两顶帽子,问秋棠喜欢什么颜色的。



    “随便,红的吧。”秋棠眼睛不住地往旁边棉花糖那里瞅,因为很香,闻起来就甜甜的。



    她很好奇,那个看起来像磨豆浆的石磨一样的东西,中间的小口往外丝丝吹风,一圈又一圈,最后唰一下就变那么大一朵了,像猫的的脑袋一样圆圆的,不过比整个猫还大,那么多吃得完吗?她看见有个女生竟然买了两朵棉花糖,一白一红一手一个,左右开弓,吃得乐颠颠的,蹦蹦跳跳走远了。



    秦易铮顺着她的目光走过去,给她买了一朵粉的。他的个头站在一众人群中高得瞩目,脸庞同样突出,不知是谁叫了一句“秦晟”,紧接着被另一道声音压过去:“秦晟他哥!”



    管他秦什么,反正那群小女生啊啊啊起来了,纷纷掏出手机拍照,还有胆大上去搭讪的。



    秦易铮冷着脸,一言不发,鹤立于人群中央。



    他这回不高兴倒并非因为被错认成秦晟了,秋棠觉得秦易铮现在可能心里巴不得所有人都指着他喊秦晟的名字,因为他大衣工整笔挺,围巾系法考究,而头上却戴着一个皮卡丘的帽子。



    耳朵长长的,耷拉在脑袋两边,但是只要捏住垂在两边的毛绒爪子,耳朵就会支棱起来。



    买帽子的时候秋棠给挑的。在她的微笑注视下,他忍气吞声戴上了。



    “好可爱啊,和我妹妹的帽子一模一样!”



    “我也有这顶帽子,可是我没戴,我竟然没戴!我昏迷了!”



    “好想帮他按一爪子把耳朵按起来啊,可是不敢,他看起来好凶。”很小声。



    “没关系,我这就艾特秦晟让他戴这个帽子,代餐真香。”旁边的熟练掏出手机。



    秦易铮气场愈发阴沉,他盯着老板把棉花糖做好了,拿着棉花糖转身朝秋棠走去。震慑于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周围人群如潮水般退却分出一条过道,他破开重围,一步步回到秋棠身边。



    顶着那皮卡丘的帽子,他的脸拉的比帽子耳朵还长。



    秋棠接过棉花糖,抓着帽子垂尾按了两下,她头上的耳朵也竖了两下,“谢谢。”



    她戴着和秦易铮同款的皮卡丘帽子,耳朵竖起来一动一动的时候微微笑了笑,眼睛大而亮,明而媚,闪着光,整个人都鲜活可爱起来。



    秦易铮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漾开嘴角暖融融地笑了:“真甜。”



    “你没吃怎么知道甜不甜。”秋棠咬了一口,棉花糖顿时陷下去一大块,而到嘴里只有一丝津津的甜,她顿悟,原来是这个道理。



    “看着就甜。”



    秦易铮与她一起往内场走,一高大一窈窕,两道身影并排漫步于夜幕中,戴着同样的帽子,身后众人围观,他们很自然地牵手,踏着璀璨星光,向前方走去。



    秦易铮一张不知道几个v的vip卡刷遍各扇门,人山人海的游乐场圣诞夜,他们领票入场全程畅通无阻,从公仔人那里领了地图,他们一边走一边商量先玩哪个。



    快步经过喷泉,秋棠站在彩虹桥上,展开游乐场的地图,指着鬼屋说:“玩这个。”



    秦易铮惊讶:“这个里面全是黑的还有鬼。”



    秋棠更惊讶地看着他:“开着灯全是人的能叫鬼屋吗?”



    “......我的意思是,这个可能会比较吓人。”



    “那样才刺激。”



    秋棠不由分说地来到鬼屋面前,抬手阻止他同行的脚步,对工作人员说:“我要玩这个项目,我一个人。”



    她转头看着秦易铮,眼神平静:“我可以一个人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