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精得很，包括初中生齐齐。



    不用细想，单单凭直觉，都能感觉到花依珊对梁腾的态度极不友善。



    这个就挺令人费解了。



    大伙都知道梁腾也是刚刚才认识花依珊的。



    齐大海还特别向不认识花依珊的人重点介绍她的优秀之处。



    花依珊为啥会“敌视”梁腾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其他人只是稍微觉得有点讶异。吴瑕就觉得这事儿很不可思议。



    吴瑕可是把梁腾写的半首主题曲，前些天就用微信发给花依珊了。



    她亲自飞抵本市，吴瑕猜测一定是“神曲”非常符合她的要求，花依珊志在必得。



    但你跑过来了，却摆出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对梁腾，花依珊闹的是哪一出啊？



    这跟她平时的处世风格截然不同。



    吴瑕想着以自己对花依珊的了解，对方绝对舍不得放弃梁腾写的那首主题曲（放弃了不可能在短期内找到更适合的好歌）。



    出于好朋友的立场，再任由花依珊皮笑肉不笑的说些不着调的话，继续“胡闹”下去，最终起了争执留下个“烂摊子”，还不得是她吴瑕出面收拾？



    谁叫她是花依珊的闺蜜，又是梁董的心腹下属！



    吴瑕为了不使自己为难，当机立断对花依珊道：“梁董近来忙着公司的重要事务，忙得不可开交。他连吃饭都没时间，更别提写歌这种业余爱好了。我上次看他写了半首歌挺不错，诺，就是我发给你看的那半首。可惜近来忙到飞起，他既没灵感，又没空写歌。”



    吴瑕这是在提醒花依珊，梁董给她的半首歌其实还没写完啊。



    冲着你这态度，就算梁董卖面子给我，不会反悔替你写主题曲，但“没灵感”啊，不知要拖多久才能写完。你想想自己有那么多时间等待吗？



    花依珊历来就是“吃硬不吃软”。一听梁腾居然还没有将电影主题曲完稿，并交付给吴瑕——这预示着她短期内还得看梁腾的脸色。



    花依珊顿时调整好情绪，把因为怀疑梁腾欺骗了吴瑕而生出的厌恶感，强行压制下来。



    接下来，她给予梁腾的笑容，就显得真诚悦目多了。



    花依珊说：“梁老板真是能者多劳啊。但生意上的钱永远赚不完的。梁老板艺术方面的天赋却不能埋没。我是吴瑕最好的朋友，如果梁老板公司有什么困难，说不定我也能帮忙。梁老板可不要因为公司的繁琐事务，就荒废了大好的创作天赋。”



    吴瑕一本正经的道：“公司正准备收购本市一块12亩的地，兴建办公场所。价格也大概谈好了。但齐齐小姐她也提出，想要购买同一块地。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这地。她就是要跟梁董切磋一下厨艺。”



    说到这，吴瑕特别强调：“依珊你来得正巧，赶上齐齐和梁董他俩做的‘叫化鸡’和‘布袋鸡’上桌。你有口福，等下就由你来评点这两道菜的优劣吧。”



    花依珊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梁腾。



    心想，原来吴瑕一早就知道了，她加盟的是一个连“办公场所”都没有的公司啊。她却完全不在意似的。难道以她的冰雪聪明还看不出他这公司有很大的问题吗？这梁腾难道给她下了什么蛊？



    又想：吴瑕这分明在暗示我，必须要让齐齐退出阻挠梁腾的公司购地。梁腾拿到地开始兴建办公场所了，才有“灵感”替我写歌……这大小姐真是太无赖了。



    她们闲聊之时，梁腾和李校长，还有齐齐，已经把做好的两道菜取了出来，摆放到空出一角的饭桌之上。



    从最初的视觉效果来说，梁腾做的这“布袋鸡”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这“布袋鸡”又名“什锦鸡”。顾名思义，它最初就因为各种鲜艳之色的“配料”铺到碟子上，宛如织锦，而整鸡伏在配料上就像伏在织锦之上，鸡身满是诱人的暗金之色，香气扑鼻，这视觉方面的冲击力非常强烈。



    用“赏心悦目”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齐齐做的“叫化鸡”，刚捧出来的时候，就是烤得有些黑乎乎的一团东西。



    这“布袋鸡”跟“叫化鸡”同时上桌，只要不是眼睛有问题的，当然都觉得“布袋鸡”更好看。



    嗯，应该说好看十倍百倍不止。



    光看外表，似乎不在同一个层级之上啊。



    齐齐是个要面子的小女生。



    平时没对比就算了，现在自己看着“叫化鸡”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为了挽回面子，她亲自拿起预先准备好的剪刀和小铁锤。遇到捆绑的麻绳和包裹的锡纸，直接用剪刀剪开；很快，已经被烧得发硬的厚厚的那层泥，就显.露在大伙的眼前。



    齐齐不知道多少次做过“叫化鸡”了，驾轻就熟，一点不迟疑，又拿小铁锤去敲硬泥。



    “砰砰”发出脆响。



    烧硬的泥其实很容易剥落。



    把它敲碎之后，里面还包裹有一层荷叶，完全不必担心焦黑的碎泥会染脏了香嫩流油的肥鸡。



    等到剥最后一层荷叶时，就必须小心翼翼。



    齐齐还特别去洗了手，把剥硬泥留下的污渍洗掉了。这才用剪刀剪开荷叶，取出里面那只油光闪亮的“叫化鸡”，另外摆到一只大盘子。



    两道都以鸡为主食材的菜肴，摆在一块，当然是梁腾这一盘更吸引人们的目光。



    “叫化鸡”去除掉丑陋的“伪装”后，顺眼多了。但也不过像一只拜神时的供品鸡，比起已经达到了“艺术品”程度的“布袋鸡”，还是远远不及。



    齐齐觉得自己有必要扬长避短。



    于是很热心的借助刀具，把“叫化鸡”撕开。鸡肚里许多配料熬成汁了，沾到鸡肉上，香气四溢。



    爹地齐大海，齐齐分给他一截连着脖子的鸡头，还有两只鸡爪子。



    分给梁腾一只鸡腿和一大块鸡骨肉。



    分给吴瑕一只鸡腿和一只鸡翅。



    分给李校长一大块鸡胸肉。



    分给花依珊小半截鸡肉，是前半截。



    齐齐自己只拿了一只鸡翅膀。



    就这样随便分了分，盘里只剩下两个半截的鸡肉了。



    花依珊和李校长是真正肚子饿了。齐齐、梁腾和吴瑕，也没吃饱。



    几个人一起发动，不一会就把分到的鸡肉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花依珊连连点头：“不错啊。‘叫化鸡’我很少吃。这鸡肉吃起来，像很正宗的烧烤的味道。”



    齐齐有些泄气的说：“烧烤弄的烤鸡，就是烤熟了抹点盐，或粘点耗油来吃。我花费那么多心思和时间做出来的‘叫化鸡’，只是吃着像普普通通的烤鸡的味道，我那堆配料岂不都白瞎了吗？”



    花依珊不说话。心想：你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吴瑕主动招呼大伙来品尝“布袋鸡”。



    她说：“这个‘海味什锦鸡’表面看似完整的一只鸡，其实经过油炸和蒸笼蒸，它已经达到了外焦里嫩、一触即融的绝高境界……所以是不能像齐齐那样每人分一块来大嚼。咱们可以一起动筷子尝尝。”



    说完，在吴瑕的示意下，大伙都饶有兴趣的伸长筷子，去夹了一块自己看中的部位的鸡肉。



    经过几对筷子的第一轮夹攻，“布袋鸡”顿时四分五裂。



    成了一盘类似于“手撕鸡”的碎肉。



    但看过“手撕鸡”的食客都知道，把半只鸡或整只鸡完全撕碎之后，看上去并不恶心，反而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可以使吃货们食.欲大振。



    把鸡肉送入嘴里的众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口有余香，令人回味无穷。



    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最终，齐齐很诚实的自我总结道：“美食的高下，最直接的就看‘色、香、味’三者。在外观上，我做的‘叫化鸡’不及梁老板的‘布袋鸡’；在‘香气’这方面，‘叫化鸡’和‘布袋鸡’旗鼓相当；在味道上，我做的‘叫化鸡’居然只有烤鸡沾盐沾耗油吃的味道，那是远远没发挥出‘叫化鸡’的真正水平啊……而梁老板的‘布袋鸡’味道正宗，那么他就在‘色与味’两方面胜过我，‘香气’则两道菜打平。最终还是我输。”



    吴瑕和梁腾相视一笑。



    心里都暗想：你认输了就好办了。最怕有钱人家的小姑娘无理取闹，一味任性来搅局。



    本来以为齐齐输了这一局“厨艺切磋”，会情绪低落。



    但看着小姑娘也没有特别的难过表现，还很有风度的自己承认落败，干脆利落。甚至齐齐平静的表情下，还掩藏着几分“心满意足”的情绪。



    梁腾和吴瑕猜测她这是见识到了更高的厨艺，发自内心的满足。



    就冲她这份好学精神，就让人平添好感。



    梁腾和吴瑕想多了。



    他俩哪里知道，齐齐的志向是当“网红”。如果非要说得崇高一些，就是立志要当一位“李子柒”似的传扬传统文化的“网红”。



    她本身的“厨艺”也只是中上水平，切磋厨艺时落败，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最重要的一点：齐齐看到她的爹地，也就是齐大海，早就按照她事先的交待，悄悄拿手机把她和梁腾制作佳肴的主要片断，都拍摄下来了。



    有爹地手机里拍摄的素材，齐齐有信心回去剪辑出一期精彩的“美食视频”。视频的主题，就是她跟美食界网红梁腾，切磋厨艺。虽然最终惜败在“小梁”的强大实力下。但有梁腾出镜的这期“美食视频”，齐齐有信心挂到“马蹄网”会迅速蹿红。



    这就是借了梁腾这位美食界网红的好处。



    齐齐立志要当“李子柒”层级的网红，却不排斥利用各种小伎俩，先把自己的知名度提上去。



    有了大名气，以后出精品作品时，更容易受到关注。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穷尽一切招数打开知名度。



    当然，这里所谓的“一切招数”，齐齐觉得不应该包括发动她“爹地”的御用水军。齐齐一向挺看不起那些“水军”的。



    所以她才会不惜下苦功夫，争取到跟梁腾同场切磋厨艺的机会。还事先叮嘱齐大海一定要录像。



    偷.拍成功，齐齐自然心满意足。



    那可不是因为欣赏了梁腾的厨艺就满足。



    ……



    梁腾想得更长远。



    如今横在公司购置地块兴建办公场所的“绊脚石”，齐大海这一块搬走了，齐齐这一块也算是搬开了。而“李屋村小学”刘伟光这块“绊脚石”，正在想方设法搬走。最有效的方法估计就是看燕千羽这几天能不能从“车祸”中，成功抢救回刘小妮的一条性命。



    这样看来，前路已经不再坎坷。



    梁腾只需要多多准备充裕的资金，来防范意外即可。



    像齐齐这种“零用钱”比较多的小女生，随便释放个“搅局”的信息，就足够你疲于应付。说到底，还是梁腾自身掌握的资金太少。抗风险能力相对就弱。



    想到这，梁腾目视吴瑕，用下巴示意的点了点花依珊。



    吴瑕跟他太有默契了，居然“秒懂”他示意的含义。



    这是想让她尽快落实，花依珊购买电影主题曲的几百万啊。



    吴瑕心想：不知依珊导演那电影完成制作没？完成了，她应该就急着要主题曲了。



    吴瑕一边吃着美味的“布袋鸡”，一边笑着问：“依珊，你那电影确定什么时候上眏了吗？告诉我一声，上映的时候我给你捧场去。”



    齐大海闻言，也插嘴道：“对啊。确实上映时间，一定微信通知一下，我组织‘万象网’的全体员工去观影。回来之后，个个都给你写影评。而且只能写好评。有意见请保留。”



    说着又“哈哈”大笑几声。



    扭头间，看到在座的梁腾，便凑趣的说：“梁老板，你手下第一得力的员工吴大小姐，都旷工去捧场朋友的电影首映了。你难道不去看看？你到那天，干脆放公司全体员工一天假，你就带领所有人都去看花依珊的电影就没错了。”



    梁腾面带微笑，连声说：“一定一定！遵命遵命！”



    心里却忍不住大吐苦水：齐大海你太高估我了！我公司才这两、三个员工，我带着吴瑕，算是公司高层“倾巢出动”去电影院捧场，跟动员全体员工一块去观影……那也实在没有大差别！



    花依珊一听大伙提及她那电影，顿时脸色有点冷，神情严肃，开始不苛言笑了。



    这不怪她。她重新评估了电影的份量之后，对这电影的惨淡票房已经有了深深的预感。



    内心沉重无比，实在难以放轻松，无法淡定面对。



    吴瑕比较了解闺蜜，看她的脸色不太对劲，忙问：“怎么？电影的拍摄或者后期制作，遇到难题了吗？说说看，咱们集思广益，说不定有好建议给你。”



    花依珊看了看吴瑕，又看了看齐大海，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



    看得这两位都有些心里发毛，感觉像面对某位精神病患的凝视。



    良久，花依珊才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萧索语气，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老朋友了。你们也曾看过我提供的电影的剧本。你们说句真心话，我挑的这个电影剧本到底怎么样？10分满分的话，能给剧本打几分？”



    齐大海始终是“老滑头”的禀性难改。



    他不加思索，便断然道：“时间隔得有点久了。我都记不清你给的剧本的情节了，实在无从评分。”



    花依珊鄙夷的道：“我是上个星期六才给你发的剧本。那会儿电影正进行后期剪辑制作。想着你能找人写点影评才给你发的。这才过了四、五天你就不记得了？这是什么记性？”



    “哦，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那个电影剧本了。”



    齐大海面不改色的道：“你知道我公务实在太忙了。本身也对这些艺术的东西不太偏好。所以你发给我的电影剧本啊，我没看。不过你放心，我直接把剧本转给了有着‘万象网’第一主笔之誉的得力下属，你要的精彩影评肯定少不了。要多少有多少！”



    这滴水不漏的一番话，听得吴瑕都为之侧目。



    吴瑕学不来齐大海那么厚的脸色，加上跟花依珊的关系最好，也不必担心会得罪人。



    她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依珊啊，我觉得呢，你这回挑选剧本，有些太仓促定案了。你现在电影进入后期剪辑制作了，电影当然是拍完了。没办法再更改。所以我不怕说真话，打击心情，使你拍摄水平不稳定。”



    “这样说吧，你按照这种水准的剧本来拍电影，别说齐老板发动整个‘万象网’的员工来观影，就算是你老爸动员你家企业那几万个加盟店全部的几十万员工，一块儿去观看你的电影首映。都难以挽救你电影的票房成绩啊。”



    李校长瞪大了眼睛，眼珠几乎都要惊得掉下来。



    一则惊叹花依珊家里生意居然做得那么大；二来也难以想象花依珊拍摄的电影，究竟有多么糟糕？！



    现在的电影票最便宜也要20块一张吧，按照能动员50万的员工去观影来计算，那就相当于替电影创造了一个亿的票房了。这样还挽救不了电影票房成绩吗？



    李校长一向觉得吴瑕挺好说话的，想到费解之处，忍不住便把自己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吴瑕道：“且不说单凭个人的号召力，能不能弄出这一亿票房，就算可以吧，那几乎也就是这部电影的全部票房了。我敢断言。”



    “你不信，可以参考《xx堡垒》的例子——号称有几亿粉丝流量的男主角，据最终统计，顶多只有二、三十万的粉丝去电影院，捧场了他主演的《xx堡垒》。粉丝撑死也就贡献了几千万的票房。最终那部电影的票房，勉强过亿。所以，靠拉人头去凑票房成绩的烂片，你一开始拉得多少票房，最终烂片的电影票房成绩，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据。多也多不了多少。”



    “吴瑕你的判断，跟我预测的惊人一致啊。”



    花依珊神色黯然，喃喃道：“我近来才惊觉，这部电影可能要大亏特亏！”



    李校长非专业人士，仍然有不解之处。



    他继续问：“就算最后的票房成绩，锁定在靠人脉拉来的‘友情观众’上，那也有一亿多票房。这成绩，应该不算太难看了吧？怎么能说是亏本啊。”



    “一亿的票房，那就相当于一个亿的‘销售额’。多少大超市一年的‘销售额’都能达到百亿以上。但那是超市的利润吗？”



    吴瑕很是内行的道：“一亿的票房，你需要把四成分给播放电影的院线，其中一到两成票房收入，则用来作宣传发行。还要扣除电影制作的费用，包括演员的片酬，场景布置的花费之类……像依珊这电影，净是请当红的一线演员，光演员的片酬，我估计就不止投入一个亿了，对不对？所以说，票房最终只达到一亿的话，影片绝对是大亏特亏！亏到了姥爷家！”



    “哦，原来如此。”李校长有些懂了。不由得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花依珊。



    不过很快他就醒悟过来：该同情的应该是电影的投资方。



    像花依珊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导演大投资电影，以李校长的视角来看，差不多就等于是“玩票”性质的。



    赔了，她干脆就不玩了。可以转而去物色其它更好玩的“领域”，更好玩的投资。



    放在古代，她这种人就是所谓的“纨绔子弟”。纨绔子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啊……以前看到古人的总结，感觉夸张了。



    现在亲自见识到花依珊的“败家”能耐，接近两亿的投资不声不响就给人家败光了！！！



    那可是将近两亿国币，不是两亿津巴.布韦货币啊。



    看看这种“败家”实力，李校长对于啥叫纨绔子弟？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幸好李校长上述观感，只放在自己心里，供五腑六藏交流而已。



    如果让花依珊知道他这些想法，肯定要饱受打击。



    比吴瑕的批评，更能给予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