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有如浓雾骤开, 玄晖重现,众仙却犹在梦中。
这一整片天地皆如死寂,好似诛邪神君、芝英仙和一众天兵皆同这些凡人一般, 也被定住了。
他们神情惶惶, 半晌才侧过头, 瞧向周遭这一片火海,只见火势凶猛,整个客栈已被烧得只剩下个架子, 就连天边也映上了红光。
客栈中的凡人东倒西歪地躺在火中,黑熏熏的浓烟隆隆而上,可他们神情不变, 压根不知自己身临险境。
芝英仙蓦地回过神,掌心已被掐出血来, 她眼中流露出诸多不忍,不忍回想斩仙台上的种种, 也不忍……看向那被逼得堕魔而身陷万劫不复的渚幽。她凌身从火海中飞出,衣袂一甩,登时裹挟着润雨的烈风朝那越烧越烈的火扑了过去。
然而凤凰火哪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扑灭的,那火水浇不灭,就连风也不能将其撼动半分!
几个凡人保持着原先的姿态倒在地上,脸上甚至还噙着笑意,谁能想到自己已半步踏进了死门,只差一息便能去喝上一碗孟婆汤了。
芝英仙想到斩仙台上众人的袖手旁观, 所有人都朝璟夷倾去, 更是心如刀绞, 恨自己为何不出面, 明明当时已是那般不忍, 为什么不站出来为她辩驳。
她恨不得再入浊鉴,好将旧事改个面目全非,可她……不能。
那常常令她在梦中惊醒的身影,此时也正站在烈火中,同是如梦初醒一般,入魔的那日渚幽有多暴戾愤懑,今日便有多怫郁悲戚。
渚幽缓缓抬了一下眼,双目映上了这艳艳火色,似浸了大片血光。她轻哂了一声:“我料想无人有话可说。”
芝英仙将唇一闭,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究竟在与谁为敌。
“看,凡人将死。”渚幽纤手一抬,素白的手指朝在近乎要被火光燎到的凡人指去。
明明是她投的火,可她面上兴味索然,又似是不以为意一般,一双无辜的眼慢腾腾一掀。
“神尊!”芝英仙眼看着几个凡人近乎要被卷入火中,连忙喊道。
长应朝渚幽深深望了一眼,闻声凌身化龙,那庞大的身躯直接将这爬满了火苗的屋梁给撞断了,这么一间小小的屋子根本容不下她的躯壳,沾火的木屑登时朝四面迸溅开来,好似一个炸开的火球。
轰隆一声,长龙攀风而上,悬在半空中吐出了水柱,登时整个客栈皆被这大水给撞得险些支离破碎。然而大火未灭,反而还将水映照得通红一片,犹如血洗。
这通红大火在水中刮刮杂杂烧着,被浪潮一掀,竟还撞上了街市上别的屋舍。
那一簇簇凤凰火沾上了别处,好似藤蔓沿着木柱一节节往上爬,蹿了老高。
水花四溅着,从长街这一头哗啦一声滚至另一头,似是洪水东冲西决一般。苍翠绿树拔地而起,廊柱倒塌,屋舍坍弛。
这时,漫灌的大水倏然结成了冰晶,在水中燃着的凤凰火也被裹在其中,随其嘭地碎成了晶莹细屑。
火灭。
悬在半空的玄龙缓缓及地,倏然变作个纤细的女子,满头墨发未束,额前金珠微微摇晃。
渚幽站着一动不动,朝那周身觳觫、眸光僵直的璟夷睨了过去,她无辜的眸子微微一眯,眸光登时变得阴冷寒冽。
她该是恨的,只是这两百个朝夕过去,她早当惯了魔,即便是再怒不可遏,也已不想将失去的一切尽数夺回。
然而她这些年尝过的苦痛,哪是能轻易释怀的,所失已不必大费周章讨回,但其中百苦,她定要逐一回报。
璟夷已说不出话,两片唇抖个不停,猛地抬手捂住了双耳,似还有人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不是我、我不是!”
渚幽冷笑了一声,她猛地伸出手朝璟夷抓去,顾不上周围众仙如何看她。她既已入魔,又何必管顾他人眼光。
跟着入了一回浊鉴的芒风仍是满脸错愕,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这娇妻,竟……满心不忍地后退了一步。
璟夷眼看着渚幽靠近,连忙伸手朝芒风的衣摆抓去,却抓了个空。她五指一拢,那魔念在她的耳边叫嚣不休,逼迫她不得不听。她连忙道:“我、我将燃心木还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渚幽逼至她面前,细长的五指将其脆弱的脖颈紧紧攥着,轻笑了一声说:“我缺的是一根燃心木?”
璟夷紧闭起双目,眼珠子不住地转动着。
“我这两百年所遭种种,是一根燃心木能补得全的?”渚幽明明是在逼问,可却说得慢腾腾的,嗓音还又慢又柔,似是一把钝刀,正借璟夷的心来打磨锋利。
璟夷本想摇头,可她的脖颈落入了渚幽的手中,转一下便似要窒息。
“你还挺有本事,枉我找了这么久,你竟在这里。”渚幽慢声细语。
天边惊雷乍响,掣电撕天。
长应蓦地皱眉,她本未想拦,可在听见这一声雷鸣后,猛地挥出了一道灵力,直朝渚幽击去。
渚幽忙不迭松手,猛地退出一丈外,轻呵了一声道:“你要护她?”
长应摇头,仰起头迎天而道:“天雷。”
乌云从八方滚滚而来,将这万里晴空全数填尽,连丁点空余也未留,刹那间,电闪雷鸣,交织成剑的天光劈云而落。
那耀耀神光才刚破云而出,凡间已一片灼热,原本昏天黑地的凡间登时被劈出了一道光亮。
渚幽连忙抬手,掩住了这劈头落下的神光,却见那天雷却并非朝她而来,而是……砸向了那捂着双耳颤抖不已的璟夷。
璟夷被这天雷砸了个正着,顿时七窍流血,耳鼻眼俱是腥红一片。她摇摇欲坠,哆嗦个不停,眼看着芒风又退了数步,更是哆嗦个不停,眼中不见眼泪,只抖着唇问:“你怎也信了,你为何也信?”
芒风眼中尽是惊诧,反问道:“你当真去过神化山,当真穿过了魔门,当真窃了燃心木,还诬蔑了神女赤凰?”
被卷入浊鉴的诛邪神君,乃至这成百上千的天兵也在心中质问,没想到这一番话让芒风先说了出来。
芒风此话不假,渚幽还在九天之时,被册封“赤凰”这一名头的,环顾凤族,也仅有她。若是那番变故未曾发生,说不定她已不单单是神女,还替云铄当上了那能令众鸟臣服的凤主,她只需一抬眼,众鸟附和,半步不舍。
凤主执掌三界祥瑞太平,可偏偏她在斩仙台上入了魔,这魔门一踏便是万劫不复。
渚幽默不作声,她仰头朝天看去,墨云上白电驰骋,分明又要落下。她登时抬起右掌,掌中灵力骤凝,想借势令璟夷毙命于此。
长应连忙挥出灵力勒在了她的腕上,好似银白绸带。她淡声道:“你平日不是会去酒楼听书,这书还未说完,何不等等。”
渚幽未将灵力收回,眸光沉沉道:“确实许久未听你说书了,百年过去,也该有所长进。”
长应见她并未拒绝,这才将那一缕银白的灵力收回。
不远处,璟夷紧捂着双耳,剧烈摇头:“我未进过神化山,未见过什么魔门,更不曾诬蔑她,不是我不是我。”她双眸失神,猛地朝身后瞪去,可她身后空无一人。
“是你迷惑我心志,诱我步步犯错,你究竟藏在何处,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那是你,从来不曾有人迷惑你的心志。让你步步犯错的,是你的魔魂和魔念。”长应抬起金目,字字诛心。
闻言,诛邪神君亮出兵戟,直指那一袭赤裳的璟夷。
渚幽皆已了然,她闻言轻嗤了一声。她两百年前浴火时双眼受毒,竟是璟夷的血在火中化作毒雾,侵入了她的双目。
此般能耐,只有上古魔族才具,三界之中,魂魄里烙有古魔印记的,恐只有魔主观商。
她早知观商有欺瞒天道的手段,不曾想,他竟还能瞒天过海投生天界,还害她落入此番境地。
她掌中凝出了一簇丹红的凤凰火,其中裹挟着蓝若星河的灵气。她此世似乎没有一刻能比得过现下,她想要观商的命,好让他的魂无处遁形,只得在她手中苟延残喘。
即便取了他的性命也不能解了心头愤懑,但她仍想如此。
璟夷自言自语道:“我幼时心智不全,我寸步不离跟着渚幽不过是一时兴起,我根本不是早早就想祸水东引,我、我……”
她眼一斜,朝渚幽睨去,那一抹丹红的凤凰火猝不及防撞入她眼中。
璟夷如见厉鬼,转身欲跑,怎料又一道天雷砸落,劈得她头昏眼花。
“你倒是让我好找。”渚幽心头涌上万千思绪,蓦地将手中凤凰火化作了丹红长弓,那血红翎羽撘在弦上,噌一声破风而出,如筝骤鸣。
长应见状连忙抬臂握去,手掌被灼得火辣一片,模糊的血肉同这翎羽上跃动的火焰一样红。她并未吭声,凝起灵力将手中翎羽冻结成霜,随手掷在了一边。
她以食指作笔,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屏障,将渚幽阻隔在外。
渚幽猛地停步,瞪向了那黑发墨裳的龙,眸中滔天怒气藏无可藏。
长应却未解释,而是仰头观天,冷声道:“此女为我座下弟子,当由我来执刑。”
天上浓云未散,一阵轰鸣骤响,却不见掣电豁亮,似乎是在应声。
渚幽被拦在屏障之外,她一头银发披散,本想将璟夷那魂取了便走,而今只得眼睁睁看着长应抬臂招来天雷。
那招来天雷的龙似是在只手撑天,天上墨云好似一池水,从天穹上旋了下来,聚在她的指间。
长应细长的五指擎着乌云,明明此云袅袅如烟,全在顷刻间化作了一柄锋利的长刀,那墨黑的刀刃上白电乍亮,分明是雷电在闪烁。
骤亮的雷电似是蛛网,又好像倏然出洞的银蛇。
璟夷惶惶不安,仍在捂着双耳,然而她半敛的眸子里,那神色骤然变得阴寒一片,如被厉鬼附身,她冷声喊道:“休想斩断我的魂!”
说完,她将食指抠入了颅骨中,硬生生将头皮剥开,丹红鲜血迸溅而出。
渚幽见状,顿时将五指化作了凤掌,爪尖锐利可怖,掌中还擒着一簇凤凰火,她半化真身,挥手朝面前屏障划了过去。
几步之遥的地方,璟夷正企图将自己的魂从灵台里挖出来!
诛邪神君本想上前相助,却见长应抬手制止,于是心惊肉跳地停住了脚步,沉声道:“神尊,古魔之魂需碾碎才可令其不能转生!”
长应又怎会不知道,她见自己竖起的屏障被渚幽击得银光迸溅,不紧不慢地扬起手中那浓云惊雷聚成的长刀,刀口如斩首利刃,朝璟夷劈了过去。
璟夷凌身欲逃,却见天上暗云骤降,化作了四道长索,将她的手足拴了个严严实实,她在半空挣动,就连真身也幻不出来。
此情此景,竟如此像两百年前在斩仙台上,那时渚幽不正也是像这般被高高悬起么。
璟夷头破血流,还未将手伸入灵台之中,双臂已被扼住。她素白的面庞上鲜红一片,全是从头顶淌下来的血。
她嘴里传出沙哑的呵气声,随后一开口,似是有两人在同声而语,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你们也就这点能耐,可惜古神其一已被我拽下泥潭,再无翻身之日!”
被拽下泥潭的,便是渚幽。
渚幽虽在屏障之外,却听得一清二楚,她心如遭雷劈,一时竟不敢信自己的双耳。
古神?
谁是古神。
她慌忙之下朝长应看去,只见长应平静如斯,只那些诛邪神君、芝英仙和一众天兵失色大惊。
长应好似早就知道了,她竟早就知道。
渚幽回想头一次入浊鉴中所见的幕幕,以及长应的闪烁其词,原来,浊鉴中她所见的鏖战并非长应所历,而是她数千年前曾亲身所经的种种。
若非亲身所经,被拉入万象混沌界时,她又怎会化成混沌未开时一心降魔的焚天朱凰。
她头痛欲裂,好似各种各样的旧事齐齐涌入了脑中,似乎甚是陌生,却又带着点儿微不可查的熟悉。
她明明未失过性命,可周身疼痛万分,好似将那躯壳尽毁、魂魄失控之痛皆铭刻在了骨子里。
三千年前那一战如浪潮般涌入她的识海,灵丝疯长着,顿时将她那本不甚满当的识海给填得连丁点儿空也不剩。那些记忆如滔天大浪滚滚而来,险些淹没了她的神志,她猛地咬住舌尖,硬是守住了这一分清明。
她好似全都记起来了,为何问心岩和盼月崖会那么像,原来问心岩本就是她……从天上凿下来的。
没想到三千年前她凿了盼月崖,三千年后又凿了问心岩里的半壁灵石,一切皆是因果。
那时魔主已潜人天宫,欲染指盼月崖,盼月崖近半被魔气沾染,其中还凝出了魔门。魔门既成便再难将其关拢,她无可奈何,只得将盼月崖一分为二,一掌将此岩拍入了魔域。
三千年前她本一心降魔,如今反倒成了魔。
她惩忿窒欲,如今却如怒猊撞石一般,一颗心咚咚狂跳。
只见那屏障之中,长应已挥动手中长刀,那刀口划向了璟夷的脊背,硬生生将她一根仙骨挖出来,那骨头被白电缠缚,嘭一声碎成齑粉,里边竟是漆黑一片,分明已被魔气染黑!
璟夷仰头嘶喊着,却连丁点力气也未使上,她那一根脊骨被剖出来后,浑身便失了力气。
“她既已成魔,便永世是魔,若想问极便要经九死一生,她这一世已是废了,只我有救她之法!”
她这一句话道完,就疯魔一般摇头,“不、不……我不是,我不想害她,我不是魔。”
渚幽敛下眼眸,冷笑了一声,她确实回不到九天了。她周身炙热,识海肿胀难忍,那一根根疯长的灵丝已扎牢了根。
各种各样的记忆一股脑涌入她的识海中,她几度失神,又觉灵台中的灵相上忽现裂痕,似有坍塌之势,心道,她的灵相……怕是要复苏了。
屏障里璟夷的哭喊声近在耳畔,她凌身而起,掩在袖中的手忽地伸出,在那屏障中撕开了一道裂缝。
此时,长应已再度挥刀,这一次,璟夷周身仙筋全被挑断,身上血淋淋一片,一双猩红的眼里憎怨。
璟夷哆嗦个不停,一会戾气盈身,一会又觳觫战栗,似是被刀劈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屏障砰然尽裂,好似散了一地的琉璃碎瓦。
璟夷忽地咧嘴笑起,硬生生将头往后一仰,随即咔的一声——她的脖颈断了。
屏障破碎后,渚幽飞身掠入,擒向那被悬在半空的璟夷!
诛邪神君及一众天兵愕然抬头,齐齐将手中兵戟握紧了,可谁都不愿同她刀剑相向。
两百年前仍历历在目,如今得知真相,他们又如何狠得下这个心?
诛邪神君心如擂鼓,仍记得百年前在魔域之中,他是如何召出镇魔塔将渚幽卷入塔中的。他一时竟不知该拦还是不改拦,他五指泛白,思绪百般纠缠,再将心中迷雾拨开后,他还是腾身而上,将长戟横在了渚幽面前。
道已不同。
不论错在谁身,不论谁愧对谁,如今……道已不同。
渚幽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虽境界未破,尚不能踏入九天之极,可她在记起三千年前的种种时,那属古神的威压已归入她身。
她只一抬眸,诛邪神君竟不能动弹,膝骨还被震得陡然一折,险些跪了下去。
长应回头看她,缓缓皱起了眉,食指一勾,硬生生将璟夷的魂扯了出来。
璟夷用了燃心木后,魂魄补齐,这三魂中只有一魂是魔主的。故而她神志似是四分五裂,一会像她,一会又不像她。
可她根本不无辜,因那本就是她的魔念。
芝英仙站在底下,她仰头上观,心中悲戚翻涌,她眼中含泪,本是想上前阻止渚幽的,可被那震天撼地的威压一镇,也险些七窍流血。
这威压太过凶戾,哪有半点凤凰该有的祥瑞温和。
芝英仙热泪盈眶,仰头喊道:“是魔主害你,是天道不仁!”
渚幽半个字也听不进心,可她不会伤芝英仙,只会在心底道出两字——愚昧。
百年前在神化山中如此,如今还是如此,这芝英仙只会扯出自己的灵丝,为她隐瞒真相,当真是愚不可及。
渚幽猛地擒向诛邪神君的胸膛,诛邪神君使劲浑身解数,以手画出一个金圈,那金圈上符文密布,迅如疾电地撞上她身。
她周身微震,凭空扯出了一尾翎羽,刺在了神君腰间。
登时诛邪神君腰上炽如火燎,伤口焦黑一片,那凤凰火似还在往他的血肉里钻,如进了虫一般。
渚幽似已将怜悯从心中剜去,此时只想取魔主一魂。
她朝长应迎了过去,身后灵力凝结,竖成了万丈似箭红芒,那红芒倏然一抬,皆朝长应齐齐袭去。
长应未躲,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渚幽瞪直了眼,猛地抬掌将红芒摁了下去,转而朝长应踏风奔出。她银发泼洒着,如银鱼游窜,猛地捏住了长应的手腕,长应那只手中捏着的,便是从璟夷灵台里拽出来的魔魂。
长应缓缓拢紧了五指,再耗上半刻,魔主之魂便会被揉碎。
“当真不给我?”渚幽问道。
长应摇头。
渚幽松开手,五指作刀劈落,长应的腕骨顿时被砸得咯一声响,可紧攥五指却未松开。
长应将右手中那墨云凝成的长刀丢了出去,那锐利的长刀随即漫散开来,又重归天穹。她连忙扣住渚幽另一只手,反拧至其身后。
渚幽的手臂被掰得生疼,见长应一句话也不说,心火蹿上了嗓子眼,“为何不开口,我还听不得你说话了?”
长应皱眉,又略微摇头,她知渚幽满心愤懑,可却不知该如何抚慰。
“你倒是打了个好算盘。”渚幽愤声道。
长应心觉酸楚,可她当真不知该如何替渚幽泄愤,听渚幽喋喋不休,心中忽涌上一个念头。
她倾身向前,将眼前那翕动不已的唇含了个严严实实。
渚幽怔了一瞬,皓齿一咬,只觉气息混淆错乱,本就烧得正旺的心火顿时泛滥如海。她的眼梢和耳廓都染红了,好似明月染了绯色,变得昳丽稠艳。
唇间**一片,舌齿相撞,似是在缠斗一般,气势汹汹,你争我夺。
渚幽本只是想让长应开口,未料到会变成这般,她本想呵斥,可唇被堵上后只能硬生生将话音咽了回去,喉中呜咽零碎,赶忙别开头,下颌却冷不防被咬了一口。
她气息不畅,只觉得自己的气息也被心火烤得滚烫,咬牙切齿道:“说话便说话,你……”
你亲我作甚。